番外 太平令(82)
【“牧有一问。”
犹豫后,李牧问出压在心里的问题,“若是以秦赵国力相较,纵然殿下不派人进入代地,秦灭赵的大势亦不可撼动。”
他问,“所以,为何呢?”
“将军以为,为何会有起义?”
太子斟酌着道,“天灾人祸并行,黎庶挣扎求生,而活下去,是黎庶最基本的生存要求,一旦得不到满足,再沉默的羔羊也会变成凶狠的饿狼。”
微顿,她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若赵王亲贤臣、远小人,自然朝堂清明,若赵王爱民重民,自然民心归附。正因如此,我大秦更该哀之鉴之,务必不再重蹈覆辙。”】
[欸,还是那句话,天下万民不需要一个只会享受权利却不肯承担责任义务的君王。]
[灭六国者,六国也,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当然,姮姐写这篇策论的时候,主要是为了警醒与自勉,所以一定程度上有淡化了秦国数代的功劳与艰辛,而更强调六国本身的昏庸无道。]
[其实也能理解啦,毕竟大秦经过数代的努力,终于在政哥这一代积累完毕,又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相继覆灭六国、一统天下,别说政哥和姮姐本身都有点骄傲,就连底下的文武重臣其实也有点膨胀,这都是人之常情。]
[然而新生的大秦帝国不需要浮躁的心境,更需要脚踏实地的务实风。]
[用姮姐的话来说就是,统治阶层的堕落和腐朽就在一念之间,所以时不时地紧紧弦、整整风气就很有必要。]
[我辛苦了这么多年,还不能享受享受吗?——哦豁,你也享受,我也享受,他也享受,完啦,大家一起去地府享受吧!]
[从这方面来说,姮姐在赵国玩这一招庶民起义,也可以说是提前给未来的大秦敲响警钟——六国不暇自哀,而秦人哀之,秦人哀之而不鉴之,亦有后人而复哀复鉴。]
始皇和诸秦君面色微凝。
人是情感动物,哪怕他们身为君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理智凌驾于情感之上,但也是做不到在任何时刻都绝对理智的。
在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后,小小地自得一下,这很正常,只要别自得过头,以致行事间失了从容分寸,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话又说回来,很多时候,身处于群体之中,是意识不到分寸的。
——大家都很骄傲,大家都很自满,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诶嘿,看样子我也不是很浮躁嘛!
古往今来,多少君王从壮年时的英明到晚年时的昏庸,生生地将亲手缔造的功业毁去?
大抵都是如此缘由。
时代的一粒沉砂,落在人的身上就成了大山,最上层的统治阶层哪怕一点点地行差踏错,落在千千万万的黎庶身上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自该思之虑之、慎之重之。
诸子百家的大贤更是欣慰。
会自省好啊!
帝国最尊贵的太子、未来的皇帝都时不时吾日三省吾身,下边的臣子难道不跟从?肉食者能够三五不时地反省自己,庶民才有好日子过。
就是吧……
她这么自觉,未免显得干这一行的谏官有点多余啊?
【“灭赵国者,赵也。”
庞煖老泪纵横,“是奸臣之过,更是赵王之过!”
不怨天地、不怨秦,怨赵!
李牧:“……”
虽然这说的也是事实,但她真的把秦国摘的好干净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庞翁都已经对赵王开麦了,结果牧猫猫还在嘀嘀咕咕 (*^▽^*) ]
[老李:虽然你说的有道理,赵王确实为秦灭赵立下汗马功劳,但话又说回来,难道你们秦国就真的干干净净吗?]
[把锅甩得干干净净的姮姐无辜脸:不然嘞?]
[就是就是!我们大秦只是秉承天意、替天行道罢了!(斜眼笑.jpg]
[谢邀,俺们大秦平生无甚爱好,就是一颗爱民的心总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从秦国到大秦帝国,专业救人于水火之中,至于水火是怎么来的……这你别管(OK.jpg]
[哈哈哈哈牧猫猫懂个什么呀,在赵国起义的明明就是楚国的刘季,关我们大秦的刘邦什么事儿(捂嘴偷笑.jpg]
[我嘞个清清白白大秦帝国,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秦君乐不可支、朗声大笑,文武重臣们也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怎么说呢?
老嬴家的历代秦君连带着文武重臣们其实都带点坏得明明白白的“朴实”。
想当年商鞅和魏公子卯交战,商鞅就正大光明地打着商定盟约的由头把公子卯给骗过来扣住,随后秦军出击、大败魏军。
再之后的嬴驷和嬴稷就更是如此,父子俩简直不讲武德,俨然将楚怀王当成经验包,发现一个傻白甜就使劲地骗。
当然,虽然好处确实是得了不少,但“虎狼之国”、“虎狼之君”的名头也死死地扣在了秦国和诸秦君的头上。
但现在,不一样啦!
俺们大秦进化到新的level啦!
别问,问就是清清白白、大义凛然,再问就是承天意、顺民心!
嘿呀,可把寡人得意坏了!
(叉会儿腰.jpg)
诸侯们:“……”
六国余孽们:“……”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大抵就和之前听见“仁慈的大秦始皇帝陛下”、“嬴政是个慈父”一样。
懂吧?
总觉得是认知出了差错,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天幕里说的和他们印象里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嬴政、同一个秦国。
恍恍惚惚,怀疑人生。
【赵地诸事暂且告一段落,于是秦王和太子携赵王符玺与和氏璧返回咸阳、祭告宗庙和先王,而后,李牧与庞煖暂且留于咸阳,太子则返回赵地。
“燕丹近来蠢蠢欲动。”
太子离去前,秦王漫不经心地与她道,“我打算将他与赵嘉凑在一起,等过两年时机成熟,就放纵他们逃回燕国,以燕质子携囚徒逃亡之由,拟诏质问燕王、兴兵灭燕。”
“这个由头不错。”
太子笑嘻嘻道,“不愧是阿父,纵然是废物如燕丹,亦能物尽其用。”】
燕·废物·丹:“……”
他先是一愣,而后在燕王与诸臣投来的目光中,猛地涨红了脸,又羞又恼,气得吭哧吭哧说不出话。
岂有此理?
士可杀而不可辱,他堂堂燕国太子,王侯之尊,怎可这般蔑辱于他?!
好歹,好歹……好歹他当年与秦王政同在赵国邯郸为质时亦有些来往,他登秦王位后,不留情面地逼他入咸阳为质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纵容其女?
简直是岂有此理!
嬴政并不知道有一个燕某破防,就算知道也只会漫不经心地反问——
你谁?
笑死,是大权独揽、权深威重的秦王当得不够痛快吗?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谁会怀念那些并不美好的质子生涯啊?
再说了,寡人的太子,骂你几句那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昂!
(蔑视.jpg)
【“不过,燕丹勇而少谋,心性急躁狭隘,赵嘉虽贤德,但毕竟赵国已亡,二者倒也不足为惧,我倒是觉得……”
太子微微迟疑,低声道,“韩、赵既定,余下诸国中,也唯有楚国尚算强敌,再者,秦楚毕竟数代联姻,楚系固然助秦征伐诸国有大功,可他们或许愿意削弱楚国,却未必愿意亲见楚国为秦所灭。”
“你觉得他们会反?”
秦王蹙眉,微微沉吟,才道,“我知晓了,会注意的。”】
[政哥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相信啊?]
[毕竟百年来楚系确实为大秦霸业立下汗马功劳,就像小米的俩舅舅穰侯魏冉和华阳君芈戎,都是位列定秦阁的功臣。]
[而且政哥这一时期的楚系势力领头人是昌平君和昌文君,这二位是楚王和秦国公主结合所生,不仅是楚国宗室,也是秦国宗室,当年嫪毐之乱,就是他俩和老吕一起平定的。]
[怎么说呢,政哥这人吧,虽然被背叛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他对臣下付出信任的时候,是真信任,轻易不会去猜疑的。]
[虽然但是,政哥,姮姐猜得很准啊,这俩货确实准备背叛秦国啊!]
[歇菜就歇菜在楚国最后历代君王的更替太混乱了,末代楚王负刍更是踩着兄弟的血登上王座,这么一来,真不怪身为先楚王之子、楚王之兄的昌平君觉得我上我也行。]
[能自己为君,谁乐意俯首为人臣啊,对吧?]
[不得不说,姮姐在拿捏这帮人的心态的时候,真不是一般的准,她从始至终就防着昌平君兄弟,就像哪怕她带着非非子治韩地,也只是让他在有老吕坐镇的洛阳一样。]
[她对非非子信任肯定是信任的,也相信非非子不会再搞事情复韩,但是,信任时经不起考验的,比起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韩国遗贵余孽去撺掇非非子、再看他会不会拒绝,她更愿意把非非子放在一个接触不到这些人的地方,断绝他会蛊惑的可能。]
[咳咳,姮姐表示:全大秦只有一个人可以忽悠非非子,那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突然搞笑。]
知韫:“……”
韩非:“……”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吧,但她们两个当事人互相心照不宣就行了,把话说得这么透做什么?
讨厌!
就不能专注于背叛的楚系吗?
(生气╰_╯)
[将心比心、以己度人这一块(斜眼笑.jpg]
[姮姐:你问我为什么觉得楚系会背叛?谢邀,因为我是楚系我可能也叛(微笑.jpg]
[笑死,总有种感觉,就是如果姮姐不是政哥的太子而是出身六国,她绝对是反秦的先锋外加中流砥柱,懂吧?]
[乐,姮姐一天天不是自我代入赵嘉就是自我代入楚系,然后紧迫感满满,总觉得他们都没安好心(笑哭.jpg)
[哈哈哈哈怎么说话呢?这叫防患于未然!]
知韫:“……”
都说了让专注于楚系,老是专注于她的心理活动干什么?
(还是生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