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太平令(35)
天幕下一片寂静。
自听闻秦二世大帝为女子后,便一直被世人有意或无意地忽略的男女性别之争,就这样赤裸裸地展露出来。
男女之争,亦是利益之争。
上古时候暂且不提,可自周制礼以来数百载,何曾有过女君?纵有女子主政,亦大多是仰仗母后之尊代行辅政摄政之责,待到君王行冠礼亲政,便需退回后宫、将手中权柄尽数归还。
一个“代”字,道尽所有。
但嬴姮却不同。
她是由她的父亲始皇帝明旨册立的、亲手托付江山基业的继承人,是再正统不过的二世皇帝,任何想要从她手中夺取权柄之人,都会被冠上篡权僭越的恶名。
所以,她行事无需顾忌,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去触碰那些前辈们不能去触碰的禁忌——提拔女官。
人天生渴慕权力。
至高处的宝座上坐着一位女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再驯服的女子见了,亦会生出从前不敢生的野望来。
——陛下是女子,她也是女子,陛下可以,她为何不行?
权力之争便由此而来。
可是啊,人,天然排斥与之争夺权力的人。
这甚至无关性别,只要威胁到手中权柄的,都会被视作敌人。
人性而已。
至多是在有了男女之分后,平日里明争暗斗不断的男子便好似从来都一团和气、纷纷联手将剑锋对外罢了。
要允许女君再次出现吗?
有人不禁在心底阴暗地想——既然她的功绩都被天幕所披露,为何不能抢先一步为之、行篡夺替代之事呢?
——不可。
诸秦君一思、二思、三思地反复思虑后,否认了这个想法。
天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处变而处处变,只会一味窃取旁人功绩之人,不仅无法应对变化,更惧怕变化。
可凡事岂有不变之理?
自天幕现世以来,天下大事、未来轨迹,便已然大变!
女君又如何?
既然她能稳稳坐在王位上,便意味着她拥有平衡各方势力的能力,若她平衡不了被拉下马,亦不过是她无能。
嬴秦乃是胜者。
只要坐在至尊之位上执掌天下的人依旧是嬴秦血脉,是男君或是女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都是他们的子孙。
(念头通达.jpg)
始皇陛下就更不在意了。
朕的大秦在废物手里都二世而亡了,当务之急是延续大秦江山,谁要因为狗屁倒灶的男女之争来舍弃最出息的继承人?
只恨自己没个出息的好女儿的始皇陛下共情不了牛马的争斗。
——管尔等是男是女的,不都是朕的好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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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文武重臣……
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眼瞅着未来一片光明,你一句不要女君要男君,就想让他们全部麻溜地从太子的船上下来,顺带再找个公子支持一下、去跟皇帝和太子硬刚?
做什么白日梦呢!
万一他们下船开团了结果却没人跟,那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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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只在乍一听秦五那竟敢给他崽改名更性的放肆行径时有一瞬的震怒,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秦五为何能登基?
仅仅凭借他是秦四独子吗?
这显然不够。
秦四俨然是一代明君英主,既如此,她不可能发现不了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秦五骨子里的忤逆不孝,除非……
这本就是她有意纵出来的。
固然,秦五废嫡长而立幼是不争之事实,可他当真愚蠢到明目张胆地施压与他并非一条心的史官行更改三代先帝的性别与姓名之事了吗?
未必。
在位期间能诛灭小国的君主,纵然可以说他仰仗先辈遗泽,但本人的能力绝对不会拉胯。改史、不孝,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不是一句年少轻狂就能解释的。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秦五召见的史官在众目睽睽下以死明志,再加上有心人搅动舆论,被扣上罪名的秦五百口莫辩。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
自周以来,男子毕竟独揽权柄已久,他们对于失权的警惕远甚女子,能够一连三代女君已是极限,秦五的上位是各方利益妥协下的必然。
与其让聪明沉稳之人一点点地试探底线、潜移默化地篡夺权柄,不如在三代女君余威仍重、旧臣仍在的时候,让他犯下各方势力都不能容忍的过错,利用他将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男女之争陡然激化到不可控制,再以铁血兵戈将顽固派清洗,为秦六铺路。
秦五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成为他的母亲与最后的顽固派博弈的棋子与牺牲品。
当然,他也不算无辜。
他的对手从来不是将他拉下马的秦六,而是三代女君。羽林卫胆敢兵变废帝的骄横,同样是三代女君纵出来的。
——与其让羽林卫忠于一代又一代的皇帝,不如将它的创建者二世大帝神化,让羽林卫成为她最虔诚的信徒。
——每一位女君都在这样做。
甚至不止羽林,秦六守陵的骊山,必然还有一支军队可用。
大抵,是云麾吧?
羽林和云麾,一者为天子亲卫、一者为骊山守陵卫,一内一外,才能在秦六被赶去骊山守陵后护她性命,亦能在她兵变时迅速掌控局势。
若是嬴政没有猜错,除她之外,秦三、秦四皆为女君,秦五虽为男却在短短数载内被废,秦六、秦七亦为女君,直至秦八方为男君,如此五代女君、百余年经营,才勉强算得上稳妥。
“宝儿?”
嬴政忽而唤了一声,正凝眉思索的知韫抬头望来,“怎么?”
“无甚。”
嬴政轻笑,“她很像你。”
因为担忧秦五行破窗之事,索性抢先一步掀了屋顶,激化内部矛盾、引入民心舆论,并借着混乱进行大清洗。
——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那是自然!”
知韫微怔,随即扬眉轻笑,“毕竟,是我教养大的孩子啊。”
嬴照,引昭。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秦王政十年,荀子携弟子入咸阳,文信侯吕不韦与客卿李斯相迎,耐不住栎阳殿下磨的秦王亦低调带她出宫。】
[政哥啊,你就宠她吧~]
[用最冷的脸做最暖的事,难怪各大网站的《冷脸文学》长盛不衰,原来根子在老祖宗这里啊(恍然大悟.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来了他来了,大才带着一连串大才向姮崽走来了!]
[荀夫子真是名师出高徒啊,非非子是法家集大成者,斯相在治学上的成就虽然比不上非非子,但仕途亨通、位极人臣,张苍精通历法和数学,参与制定新历法、修订《九章算术》,被姮姐和执妹两代拜相,毛亨和浮丘伯在治学上也很有成就。(大拇指.jpg]
[要不姮崽怎么眼馋呢?]
[这叫求贤若渴(斜眼笑.jpg]
李斯脑子转得飞快。
韩非已经死了,毛亨和浮丘伯才能只在治学上,张苍……
“陛下!”
他当即道,“臣之师弟张苍,目下正在朝中任御史,掌文书档案。”
虽然他们师兄弟两个明显是有点关系却不多,李斯从前也没想过要提拔庇护这个师弟,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行顺水推舟、锦上添花之事。
至于张苍本人乐不乐意记他的好、领他的情,李斯表示完全不在意,他本就是为了向始皇陛下表忠心而已。
始皇似笑非笑睨他一眼。
“传他来见。”
人才嘛,自然是来者不拒,至于李斯的私心……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荀况,见过秦王。”
荀子洒然一礼,温和而笑。
他本以为来的只是“徒孙”,却是不成想,“徒孙”的家长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年轻的秦王骨重神寒、仪望风表,玄衣佩剑,深邃似寒星的凤眸湛湛,眸底隐隐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恍惚间,叫荀子想起了许多年前曾见过一回的昭襄王。】
[不愧是你啊小米!]
[嬴小米,一款名副其实的六国大魔王,若干年后依旧有人对他念念不忘(大拇指.jpg]
[怪道有故人之资,原来是故人之孙(捂嘴笑.jpg]
[荀夫子看姮姐觉得她像小米,看政哥也觉得他像小米,夫子,其实你最爱的人是小米吧(细思极恐.jpg]
[某年某月,荀夫子邂逅了他的白月光嬴小米,自他去后,世间人人都不是他,却又人人都似他(哽咽.jpg]
[后来,有人似你三分,我便慌了神(大哭.jpg]
[?救命!不思也很恐了。]
[好抽象啊,偶遇天赋选手,拼尽全力却无法战胜(裂开.jpg]
荀子:“……”
你们这些后生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对昭襄王念念不忘?
红口白舌,怎能污人清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稷不禁抚掌大笑,“如此倒是寡人之错了,当年竟没能留下荀卿,以至于他对寡人念念不忘、遗憾终身。”
不愧是寡人呐!
老秦王神色间不无得意。
太子柱:“……”
父啊,真的很想让您把这股迷之自信分给他一点呢。
(欲言又止.jpg)
*
春枝暮:应该是新打卡的一家店不太干净导致的急性肠胃炎,喝一口水就吐得稀里哗啦,饿到差点饿死、拉到差点脱水。在医院挂水的时候我狠狠反思,区区一个肠胃炎就把我打倒了,我竟然敢让我的崽每个世界都怀孕受苦,我真不是人啊(大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