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的远方
秋风吹进医院里，让过路的人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谢灵泽手上捧了一束桔梗花，伴着秋风踏入医院门口。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花呀。”江意阳看着谢灵泽手里的花心下了然，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调侃他一番。
“放心，不是来看你的，我来找你只会带一个没有药的药罐。”谢灵泽虽离开谢总身份一年多，但客套式的笑容还是刻在他骨子里。
“你们在说什么呢？”林望舒刚查完房，手里还拿着病人的资料。
“来看看你。”谢灵泽本来假笑的脸忽然绽放出绚烂的笑容，将手里的洋桔梗递给林望舒。
“果然，睿智果断只是你的保护色，恋爱脑才是你的本性。”江意阳眼睛半眯，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到恋爱脑，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毕竟你没有一道菜是白学的，不是吗？”
这一世，没有了林望舒和谢灵泽的矛盾，江意阳和沈宁初在一起的时间也比上一世提前了不少。
俗话说的好，要留着一个人的心，先要留住一个人的胃。
因此他一个从不做饭的人，为了沈宁初，向他妈妈求学，还被他妈揪着耳朵骂了好几声“蠢材”。
林望舒看着两个人“剑拔弩张”的，轻笑了下，见两人都没有发现，又轻咳了一声“那个，我们好像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不如......先干活？”
江意阳闻言，忽然有些慌张“遭了，我还要查房，都怪你！”
指责完谢灵泽，江意阳便匆匆赶往了病房区。
“你先去我办公室等我吧。”林望舒看着江意阳匆忙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回头又对谢灵泽说。
办公室里，谢灵泽看着林望舒桌面上的日历牌陷入了沉思。
几个月前，他到奉阳出差，途径林望舒外婆住的小山庄。
外婆刚吃完午饭，正坐在小院里看着郁郁葱葱的树叶发呆。
“外婆好。”谢灵泽毕恭毕敬的对林望舒的外婆鞠躬。
外婆上了年纪，眼神越来越不好使，看半天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我见过你，你是舒舒的男朋友。”外婆笑得很和蔼，恍惚见，他似看到了已逝的祖父祖母。
“您见过我？”谢灵泽有些惊讶，毕竟自重生以来，他还没来见过外婆。
“嗯，舒舒过年的时候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外婆站起身来，朝谢灵泽身后看了看，在确定没有林望舒的身影后，脸上布满了疑惑的神色“舒舒没回来吗？”
“她工作忙，还没时间回来，我刚好到这边出差，她让我代她向您问声好。”
外婆叹了口气，转过头对谢灵泽说“你吃饭没有？外婆这里还有些。”
“不用了，谢谢外婆。”
外婆坐回到椅子上，谢灵泽将路上买来的东西放到屋子里，又出来陪外婆静静的坐着。
“我们望舒啊，很听话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她外公刚走，我那个时候茶不思饭不想，等着哪天就饿死在这里，她呢，就留在这里陪我，帮着我干活，陪我聊天，有了她在，才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舒舒她月子里受了风寒，从小就体弱，她很怕冷，隔三差五就生病，她爹只要求她活着，难为她妈妈带她四处求医，最后也还是没能治好，她那个时候真的是医院里的常客，我到现在都恨，恨我当年识人不清，让她妈妈嫁入林家，恨林且生不把我的女儿当人看，恨他把我的舒舒扫地出门，可是再恨有什么用呢？他欠我们望舒的，欠她妈妈的，就是赔上他这条命，也不够！
我的舒舒可怜，但她很争气，考上了大学做了医生，还交到了那么好的男朋友，我现在就是死，也觉得无憾了，只可惜我等不到舒舒结婚那一天了。
她啊，自尊心强又敏感，有委屈也自己憋着，不想告诉别人，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别人，怕给别人添麻烦，她对身边的人很好，又不懂得拒绝别人。
我记得有一次，她偷偷躲起来哭，说自己好累，说自己不想活了，可是我的舒舒还那么年轻，我给她做了很多好吃的，我说我会陪着你，可是我到底是老了，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可是我的望舒......”
外婆说着，眼睛越来越红，但还是哽咽着要把话说完。
“我离那一天......不远了，她喜欢撒娇，你不要觉得她作，她很可爱的，她喜欢好吃的，喜欢好玩的，她的心思很细腻，所以总是会胡思乱想，总是很伤感，她也会经常觉得没有安全感，她冬天里经常生病，记得提醒她多穿衣服，她体热又宫寒，记得提醒她，平时不要吃那么多热气的东西，来事了不要吃凉的。
既然她选择了你，我就相信她的眼光，往后的日子，舒舒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有负于她，我和她外公，绝对不会饶过你！”
被秋风吹落的木叶划破回忆的画面。
今天，就是林望舒接到外婆死讯的日子了，这一次就让他陪在林望舒身边吧。
下班了，林望舒也回到了办公室，刚坐下就发现谢灵泽的脸色并不好。
询问的话刚到嘴边，手机就响了起来。
“望舒啊，回来看看你外婆吧，你外婆...快要撑不住了。”电话那头，张海清哽咽的声音传出手机。
林望舒一愣，大脑瞬间化为一片空白，心里被巨大的悲伤席卷，让她险些呼吸不上来。
谢灵泽一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所以林望舒这一世到医院的时间比上一世要快些。
张海清他们都站在病房外擦着眼泪，见林望舒来了，才哽咽着开口“快进去吧，你外婆......还在等你。”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跳检测仪发出“嘀嘀”的声音。
林望舒跪在病床旁，外婆的手微微抬起，想要抚摸这张似乎许久没见的脸。
林望舒见状，赶忙抓着外婆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外婆的手轻抚着林望舒满是泪水的脸，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她看着林望舒身后的谢灵泽“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又扭头对林望舒“望舒啊，我好像看到你外公了。你外公在怪我，怎么这么久都不去找他。”
林望舒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流，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难受，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如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要，外婆，不要，不要离开我......”林望舒逼着自己开口，
“傻孩子，记得照顾好自己......”外婆的声音越来越小，“哔”的一声后整个病房里便没有了声音。
林望舒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外婆，外婆，外婆！不要。”
林望舒狼狈大哭起来，病房外的众人听到林望舒声嘶力竭的叫声，瞬间明白了什么，都蹲到地上大哭起来。
葬礼结束，林望舒像上一世一样，在外婆的屋子里住了下来。
她将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一遍，他就陪着她走，从早走到晚，她笑着，眼泪却从未离开过她的面颊，她给他讲着从前的事，讲着和外公外婆的故事。
后来她经常一个人站在锅炉旁发呆，她会看着挂在墙上的照片笑，她会一连好几日坐在院子里眺望外婆曾经眺望的地方，慢慢的，她发现，外婆看向的远方是临青市。
原来外婆看向的远方，一直都是有林望舒的远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