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一

上古水患后，众神陨落，人妖两界秩序大乱。神兽白泽得白帝少昊敕令，统管众妖，守护苍生。

奈何天数使然，纵是神兽，亦无法逃脱消亡宿命。

为尽神职，白泽自愿舍弃肉身，化为神力永传世间，世代挑选至善至纯之人为白泽神女，获白泽令、得白泽力，维护人妖两界的安定。

桢沅年间，仿若历史长河中一段被迷雾笼罩的神秘时期。

彼时，社会动荡不安，宛如风雨飘摇中的孤舟。掌管人、妖两界的白泽神女意外身亡，而白泽令也随之不知所踪。

那一代白泽神女的骤然离世，如同璀璨星辰的陨落，瞬间打破了世间的平衡。

妖兽，这些源于古老传说中的神秘生物，趁机肆虐人间。它们身形各异，或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或身形巨大狰狞恐怖，所到之处，人界城镇皆沦为废墟，再繁华的市井街道也在转瞬之间变得破败不堪，世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整个人界都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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桢沅五年，当代白泽神女赵婉儿离世，白泽令下落不明，许多妖趁乱偷逃出被神女看管的妖族所居的大荒，犯下种种骇人听闻的血案。而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便是极恶之妖朱厌于一日狂性大发，屠戮镇守人界安宁的缉妖司上下，一夜之间，缉妖司内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那浓厚的血腥气被倾盆大雨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其中，就有现任缉妖司统领卓翼宸的父兄。

自那之后，缉妖司日渐式微，崇武营夺取了原属于缉妖司的职责，二者再不可同日而语。

人界岁月匆匆，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如此便又是八年已过。

桢沅十三年下了好几个月的大雨，来势汹汹，将整个天都笼罩其中，层层乌云遮盖着天空，令人窥不见丝毫的天光，阴森森的，只单单是看着，便足以叫人莫名觉得心中一沉。

文潇撑起一柄竹伞，从后门出了缉妖司，她孤身一人往街口走去。少女一身蓝衣，还带着几分青涩，却已经能叫人窥见几分窈窕之姿，肤如凝脂，眼似水杏，娇而不媚，青丝发髻，没什么繁复的头饰，只在鬓发间簪了一支笔。

雨下的大，四下寂静，行人寥寥，青石砖也被雨水打湿，一小处一小处地积着水洼。

赵远舟抬头，无声地望着眼前透露着风尘之感的大门，就在这扇掉了朱漆的大内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牌匾，书有“缉妖司”三个大字，只是牌匾蒙了厚灰，又结了层层蛛网，那三个金字也黯淡了许多。

他身形高大，身姿挺拔，一袭黑色长袍，此刻撑着一把伞静静站立，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滴落，伞缘轻轻抬起，露出他的面容，皮肤苍白，唇红似噙血，鬼魅一般。

只一眼，便知他不是人类。

雨中驻足的陌生人惊动了看守大门的士卒，见赵远舟久久不走，他当即喝道：“缉妖司重地，闲人勿入。”

赵远舟没有动，他将伞沿越发向上移开，终于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剑眉星目的脸。他生得很好看，而瞧着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可鬓角却飞起两簇白发：“我来拜会卓翼宸大人，劳烦您通报一下。”

士卒：“拜帖呢?”

赵远舟语气温和，微笑道：“没有。”

听到他理不直气也壮的话，士卒眉头一皱：“那你来拜会什么?”

赵远舟神情不变，若非此刻站在这里的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想必早已能察觉到他冲天的妖气：“闲得无聊，来找卓大人讨杯酒喝。”

士卒摆了摆手，伸手便要轰他：“卓大人事务繁忙，哪有空喝酒。你这种仰慕大人风采，慕名而来的人我见多了！快走快走！”

被人轰走，他也不生气，反而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可我不是人。”凡人要见卓翼宸是该送上拜帖，可他不是凡人。

见士卒愣住，赵远舟的笑容扩大几分，语气却变得更加温和有礼，仿佛自己只是向眼前人随口问了句好一般轻描淡写：“我是妖。”

妖见卓翼宸，大抵是不需要拜帖的。

赵远舟笑容温和：“你去传话，告诉卓翼宸大人，他一直想杀的妖——朱厌，来找他了。”

任由士卒慌张跑开，赵远舟抬头继续看着尘埃满满的“缉妖司”匾额，半晌，他抬手掐咒，红唇轻启。匾额突然动了动，一瞬间归正，上面的蛛网尘埃，也随之抖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