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似梦非梦（下）
脖颈处的窒息感，也将他的痛苦绝望无限放大，卡修斯眼角不受控制的落下泪，他死死咬着下唇，他发不出声音，也挣脱不出束缚，只能被迫承受着，眼下卡修斯唯一的愿望，就是卡迪尔能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出半分钟，卡迪尔便看到卡修斯挣扎的浮动越来越小，甚至脸上都无力再做任何痛苦神情。
疼到极致真的会面无表情吗？
卡迪尔似乎也觉得下手太重了，他力道放轻，缠绕在卡修斯脖颈处的藤蔓也松开了一些，这让卡修斯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他贪婪大口呼吸着。
痛已经麻木了，这短短的半分钟时间，让卡修斯觉得自己已经在地狱走过了一遭，可他明明痛的不行，却没有昏过去，此刻居然还觉得胸口处异常的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出现幻觉了吗？
卡修斯睁开沉重的眼皮，心却又一次无比的悲凉。
卡迪尔凝聚能量，蓝黑色的能量正缓慢注入进他的胸口处，舒适的感觉无限刺激着他的神经，让卡修斯昏迷都不可能有机会。
卡迪尔这么做只是为了继续折磨他，帮他修复三分继而再无情碾压，伤口撕裂再粘合，合上再裂开，卡迪尔要让他反反复复感受这些痛苦，一遍遍的去回味，一遍遍去经历，摧残他的意志，将他真正逼疯。
新一轮的痛苦袭来时，似乎比之前更浓，卡修斯没有挣扎，反而因为太用力咬破了舌头，口中呕出一大片腥甜，鲜血溅在卡迪尔腿上，卡迪尔倒也没有恼，他踩在卡修斯胸口上，戏谑的笑道：
“痛吗？卡修斯，叫大声点，我喜欢你的声音……”
这明知故问的样子，卡迪尔在故意激卡修斯。
随之卡迪尔再次用力，脖颈处的藤蔓也再次收紧，那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这次卡修斯似乎丧失了全部感官能力，他闻不到鲜血的气味，感受不到胸口处无限蔓延的痛苦，他只觉得自己眼皮好重，好想睡。
他知道卡迪尔不会放过他的，卡迪尔会继续帮他疗伤，而后再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但预知的舒适感与痛感却并没有到来，卡修斯在意识混沌之际，胸口处的痛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束缚着他全身的藤蔓也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卡迪尔化作一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卡修斯当然都看不到了。
而后整个世界开始崩塌，地面开始碎裂，卡修斯身下瞬间裂开一条缝隙，卡修斯整个掉了下去。
不断下坠的失重感让卡修斯意识也逐渐集中，他发觉自己睁不开眼睛，他依旧无法施展能量，无法控制身体平衡。
他紧闭着眼，胡乱抓着，却只抓到不存在的空气，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眩晕，越来越黑暗，越来越看不清。
卡修斯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是置身一片柔软。
卡修斯眼前一片眩晕，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颠倒的，卡修斯不知道自己继续下沉到什么时候，他只感觉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朦胧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他已无力对外界做出任何抵抗，只能亲身感受着、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尽管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与陌生，他能清晰的感受着自己，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身体对外界带有阻力，不允许做出任何反抗的事情，意识也在随之变得消沉，变得朦胧……
卡修斯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趴在地上的，他睁开疲惫的眼，四周变了样子，不再是雾气蒙蒙的树林，倒像是某个熟悉的地方。
卡修斯双手撑起地面，想要站起来，左手边却摸到一片湿腻，还是温热的。
卡修斯视线下移，顿时被惊了一激灵，那是一滩血，在他的周围，好多血……
卡修斯慌忙的环顾四周，这里是魔域。
此刻卡修斯全身只剩下疲惫的感觉，完全没有刚刚被剧痛侵蚀的痛苦，卡修斯抬起双手，除了左手边刚刚自己摸到的那一滩血外，全身干净的看不出一点瑕疵，胸口处也根本没有什么伤，脖颈处以及手腕上也没有嘞痕，仿佛刚刚与卡迪尔的那场情景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里……似乎就把他卷到了另一个梦魇。
果然，卡修斯刚站起身，身后便传来异响。
他回头，猛的瞳孔一紧，他顿时感觉心被整个挖了出来。
这里…是魔域，是那个葬送了太多东西的魔域。
他清晰的看到斯摩亚蒂在，还有莫诩、伽尔，对面是他与布莱克，那个让他心碎、又倾慕又痛恨的人。
在看到布莱克的那一刹那，卡修斯仿佛呼吸都凝滞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见到布莱克的那一刹那，并不是痛恨与敌意，而是庆幸与激动，他竟萌生出一股想要冲过去与之拥抱的错觉。
可他的身体是僵硬的，他刚迈出两步，便压抑不住心中的苦涩，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是自己幻想的，他根本无法再见到布莱克，他看着眼前的一幕，那是他不敢去回忆的噩梦。
斯摩亚蒂对他们步步紧逼，而魔域的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想离开难上加难，这魔域周边布满了魔灵能量，像是个巨大的铁网一般笼罩着他们。
斯摩亚蒂对于他们，势在必得。
卡修斯就这么定定的站在那儿，看着布莱克抬起胳膊护住身后的那个自己，把最脆弱的后背留给他，百分百的信任自己，可他呢，他又是怎么对待布莱克的呢？
他清楚的看到那个时候自己的眼神着实阴毒的可怕，没有面对斯摩亚蒂的恐惧与紧张，更多的是即将大仇得报的激动与兴奋。
他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后悔吗？
可他却一直无法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确后悔，在他亲眼看到布莱克因为精元被毁，因为剧痛而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卡修斯就后悔了。
那一刻，他肝肠寸断，心碎了一地，亲手杀了自己最在乎的人，这比杀了自己还要窒息，还要绝望。
他们曾经许诺过对方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要生死与共，如今却自相残杀。
卡修斯细想想，他与布莱克相识也有七八年了，不算那萍水相逢的救命之恩，陪在彼此身边，也快五年了，他们是彼此眼中的另一个自己，把彼此看的比自己还重要，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暖心事，这短短的几年，何尝不是他们彼此最珍贵的回忆呢？
如今要逼迫自己割舍，把这几年的情分斩断的一干二净，这和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区别？
这一幕，卡修斯幻想过无数次，也想回到这一天，想改变这一切，可又对迪符特的死久久不能释然，卡修斯夹在这中间，不报仇对不起迪符特，报了仇对不起布莱克，他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的，折磨的是三个人。
他想，如果迪符特看到他这个样子，又会怎样心疼他呢？
当看到那个自己亮出那把冰冷的短剑时，卡修斯几乎立刻狂奔过去，想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可他忘了，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的，事实已经发生，他无法活到过去，无法让时间倒流。
他徒手去抓刀尖，可剑端却直接穿过了他的掌心，不偏不倚的刺中布莱克精元的位置，鲜血喷溅涌出，这一幕离奇又诡异，他仿佛一个透明又不存在的人，这里的一切都好似与他无关，他触碰不到这里的一切。
但诡异的是，他竟能感受到喷溅自己一身的血是温热的，好似又不是，这血太刺眼，太令人崩溃绝望。
卡修斯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泪水糊了一脸，因为剧痛而失去表情管理的布莱克，满脸绝望的看着面前麻木而绝情的自己，“为什么……”
布莱克声音虚弱又无力，却是他用尽全身的精力来说的了。
“布莱克，你杀了莫娜和师傅，我就要杀了你！”
“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他听着自己那如同刀子一般的言语，他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自己曾说过的话，他竟能共情当时的布莱克，他体会到了那种心碎成一瓣瓣的感觉，窒息又压抑。
他蹲下，望着布莱克那张绝望又痛苦的脸，他竟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像是安慰，就如同布莱克每次安慰自己那样。
可惜，布莱克感受不到。
布莱克甚至看不到他的存在，他也无法触碰。
他望着布莱克满身鲜血却无助迷茫的望着眼前的“凶手”，卡修斯眼泪也控制不住的跟随布莱克的视线，他转头望着绝情麻木的自己，卡修斯竟开口道:
“求你，别杀他……”
荒诞又可笑，诡异又离奇，可面前的自己却听不见。
他满脸泪痕，声音颤抖却又极具杀伤力，“我一直都在骗你，一直都是…是不是很疼？”
“可我师父死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会不会这样疼！！”
声音嘶声力竭，句句肝肠寸断。
卡修斯蹲在那儿，看着面前那个如同木偶一般的自己正缓缓走来，卡修斯不知道为什么，出于本能，他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护在布莱克面前，几乎是恳求的说道，“不要，不要，你会后悔的……”
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就是面对曾经的自己，明知改变不了什么，偏要去相信奇迹的发生，觉得自己是那个例外。
直到他亲眼看着，那个无情冷漠的自己穿过他的身体，一脚将布莱克踹到斯摩亚蒂身边，那样狼狈的、绝望的，不给布莱克、也不给自己一丝丝余地。
他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听着斯摩亚蒂愤怒的咒骂声，空中鲜血挥洒的颗颗血珠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卡修斯心碎至极，他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去寻布莱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栽倒，一次又一次，他使不上力气，只能口中不停呢喃着布莱克的名字。
等到他接近布莱克的时候，刚触碰的那一刹那，布莱克却瞬间化作了点点晶莹，，随风飘散。
卡修斯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真实令人绝望的幻境，心碎了一地，眼泪流不尽，绝望的彻底。
这就是二人相处这么久以来的结果，谁也没有料到的，周围的一切都化作晶莹，都变成了随风消逝的点点星光，这星光太刺眼，太灼热，灼的卡修斯睁不开眼睛。
卡修斯用力揉了揉眼睛，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双手此刻沾满了鲜血，刺眼又艳丽，这么一揉，他的整张脸上都染上了一抹鲜艳。
卡修斯把眼中的异物擦去，忽的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
“卡修斯。”
这个声音是……
卡修斯几乎立刻转身，是布莱克！
卡修斯激动的忘乎了所有的不切实际，立刻冲过去就要拥抱布莱克。
布莱克却后退了一步，冷冷问道，“为什么？”
这三个字直中心灵，卡修斯几乎是立刻愣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这一声质问，打散了卡修斯所有的激动与美好幻想。
“布莱克……”
布莱克却依旧冷声问道：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你要骗我？”
“为什么要利用我？”
这一连串的平静问话，一下下切割着卡修斯的心，卡修斯不敢再往前走了，他盯着布莱克的脸，此刻的布莱克阴森又恐怖，苍白的脸无一丝血色，全身都被鲜血晕染着，胸口处正源源不断冒着鲜血。
卡修斯甚至能肉眼可见布莱克胸口处那闪烁着暗蓝色的光芒，那是精元碎裂的光芒，鲜血在布莱克身上盛开着，妖冶又血腥。
而布莱克的每一声质问却又无比平静，布莱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像是一个提线木呆滞的望着他。
“布莱克，我……”
卡修斯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布莱克平静的话显得极其诡异。
卡修斯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布莱克却随着他的动作前进了一步，继续说道：
“你可真让我失望！”
“卡修斯，我那么相信你，你背叛我，利用我，骗我，甚至还想要杀了我！”
“你真是让我另眼相看！”
布莱克的一声声质问让卡修斯感到恐惧，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布莱克，布莱克身上的每一滴鲜血都在充斥着卡修斯曾经的罪恶，是一个睁不开的牢笼，永远囚禁着他。
“不，别…别说了！”
卡修斯捂着耳朵后退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