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十年
只是最后，能不能不再是朋友。
长椅上的两个人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林赋现在这个样子谁也没有见过，他在所有人的记忆中都是阳光又开朗的。
自汝靠着长椅不由得仰起了头，
她看着头顶缝隙中的点点光亮，然后朝着光亮伸出了手，一会遮住阳光，一会任由阳光洒落。
女孩语调轻轻，她把高二寒假里的种种事情说给了林赋听，包括沈从吾。
微风拂动，小学里传来了放学的铃声，两人望着彼此，眼中满是说不出的酸楚，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你那次寒假里没跟我们联系是因为这件事？”林赋问她。
“嗯，那时候就一心想把自己藏起来，不想面对。”
“傻不傻，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就是用来陪你的吗？”
自汝看着他，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了，
“你还说我，你不也没有跟我们说吗？”
林赋默不作声，接着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手机早就摔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修。”他站起身，又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走吧，先跟我一起去修手机，吃完饭再回学校。”
自汝跟着他，一步接着一步，两个人像两只刺猬，他们把坚硬留在外面，柔软展示给了彼此。
下午三点多钟，两人才一起回到了学校，自汝进了教室，看到周楠的那一瞬间才想起来，她还没找到借口怎么跟班主任说，为什么没跟周楠一起回来。
周楠无奈的冲自汝耸肩，她已经尽量的在拖延时间了，可她挂完水实在是不知道去哪，所以才回了学校。
好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才是班主任的，他暂时还没有发现自汝跟周楠是不同时间回来的。
自汝怀着忐忑的心情挨到了上晚自习，周楠看她这样不由得想笑，
“你说你图什么啊，林赋就那么好？”
自汝从来没有跟周楠讨论过林赋，在教室里她甚至都没怎么提起过林赋的名字，周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他？”
周楠嘴角出现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她把眼镜往下勾了勾，朝着自汝探出了头，像是老奶奶戴老花镜在做针线活的样子，
“首先，林赋他是理科第一，我知道他一点也不奇怪，其次，咱们在走廊上遇见他的时候，你看他的眼神，那柔情似水的样子简直无药可救。”
自汝的脸上出现了一阵错愕，然后就是不好意思的开始搓手。
怎么回事啊？
自己真的这么明显吗？
之前梁晶晶就看出来了，现在连周楠也能一眼看出来，看来自己以后要把眼神收敛一些。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就是看他几天没来上学有点担心，身为朋友的担心。”她特意为自己找补了一句，好像加上了这句，周楠就能看不出她的心虚一样。
“哦~只是朋友的担心啊，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上课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班长顾声声从教室后门来到了自汝旁边，他用手指敲了两下自汝的课桌，
“老班让你去他办公室找他。”
话说完，顾声声头也不回的走开了，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用周楠的话来说，顾声声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冰块，话也少得可怜。
每次下达什么通知，他总是能精简的一句话概括，不浪费一个字，好像他说话是按字收费一样。
“我要是他家长，现在就开始为他的另一半存钱了。”周楠边说边揉自己的太阳穴。
自汝不太理解她的话，从座位上起身的同时问了她一句，
“什么意思？”
“他整天板着脸又不擅长沟通，只能有金钱的加持才能留住他的另一半。”
自汝被周楠稀奇古怪的脑回路给折服了，在所有认识的人里也只有梁晶晶的脑子能与她媲美。
走廊上的灯光有些泛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同学们都在低着头写作业，这栋楼里以老师的办公室居多，所以比其他的教学楼要安静一些。
自汝边往办公室走，边在心里打鼓，这可不是退堂鼓，这是给自己加油打气的鼓，因为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她现在只需要诚实的跟老师认错就行了。
办公室里只有三个老师，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改着作业。
白天的办公室里总是说话声不断，现在静悄悄的，一时竟衬得办公室有些空旷。
“咚咚咚”
自汝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报告。”
班主任周老师眯着眼看向她，然后点了下头，
“进来吧。”
自汝走到办公桌旁边站定，她把校服上的拉链紧紧握在手中，是来承认错误的不假，但她还是莫名的紧张。
心脏毫无节拍的的跳着，要不是周围安安静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激烈的战争了呢。
“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周老师把红笔放下，一脸严肃的看着自汝。
“知...知道。”
“下午比周楠晚来的两节课干什么去了？”
班主任就是班主任，即使人没来教室，还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教室里发生的一切，这么看来，班里不知道又多了几个他的爪牙。
自汝舔了下唇，她不想把林赋的事情说出来，
“就有点事。”
周老师显然是不满意她这个回答，他皱着眉头，一个“川”字浮现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个点事，是什么事？要是不说你就坐那里写检讨，写到想起来是什么事再停。”班主任朝一旁空着的桌子一仰头，他想用写检讨这个惩罚来吓吓自汝，但没想到自汝一口答应了。
“检讨我写，一千字行不行。”
这是实话，既然不想说自己的逃课与林赋有关，那必然要有代价。
周老师被她气得有些想笑，这是铁了心认罚也不开口，
“行，不说下午两节课去了哪里，你就写吧，照两千字写。”
“老师，我知道她去哪里了。”
林赋突然从办公室门外走了进来，他的班主任杨老师一听这声音也抬起头来，试卷也不批改了，开始抱着胳膊等着看即将上演的大戏。
周老师瞥了林赋一眼，
“她去哪了？”
“我姥姥去世了，她也认识我姥姥，所以下午她是来我姥姥家了。”
周老师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但一直不开口也不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理科班主任杨老师，眼神里写满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杨老师一下就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的跟周老师点了两下头。
自汝和林赋两人的眼神在这两个老师身上流转，他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这点事情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那你直说就行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干什么去了。”周老师喝了一大口茶，随着茶水流进嘴里的枸杞，被他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林赋又特意问了一遍，
“老师，那她的检讨不用写了吧？”
“唉，写五百字吧，总归还是旷了两节课，写五百字长个教训。”
林赋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自汝抢先他一步答应了，本来就是自己旷课，周老师现在已经很开恩了。
林赋跟他班主任拿了几张卷子打算跟自汝一起回教室，
两人还没转身走，周老师就又说了一句：“同学之间的情谊可以理解，但你们现在离高考可没剩几天了，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暂时不要想。”
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在这个年龄段能让老师担心的无非就是男女生谈恋爱。
“我们是从七八岁时就认识了的朋友！”林赋边说边往外走，自汝跟周老师说了再见之后跟上了他。
如果按林赋说的从七八岁就认识了，那他们现在也快十年了。
十年啊，正如陈奕迅所唱的那样，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最后啊，能不能不要是歌中唱到的那样呢？
换个身份，不再是朋友，好不好？
两人走后，杨老师又重新批改起了试卷，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半晌才幽幽的飘来一句，
“七八岁就认识，青梅竹马啊，这感情真好。”
周老师把手中的水杯盖拧的死死的，
“看好你们班的猪，他的成绩是稳定了，我们班的白菜还要踏实的复习呢。”
两人隔空对话，周老师不再看杨老师一眼，像是女方父母看不上未来亲家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