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轮回（1）

“哎, 真的要去做讲座吗？”

8楼办公室的绿萝长势喜人，是整栋刑侦大楼养得最水灵的。阮清晨心情很好, 拿着喷水壶喷洒一遍, 好奇地转头，听邓青柠八卦。

“真的，我没听错, 是老大说的。”邓青柠一脸神秘, 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把林队也找过去了, 不过我听他们说话声音很大，组长好像不同意的样子。”

老大是刑侦给局长的代称。要是遇上个年靳大的局长，有时候也会叫他老头子。

说话声音大, 不就是吵架嘛。

阮清晨转身, 看了一下空空荡荡的案件柜。

除了他们自己破的案子, 和外地送来的案卷，第一个柜子还有一排是空的，更别说快积灰的第二个柜子。

就这么点案子, 要去做讲座？有点难度哦。

她要是组长，也不会答应。

邓青柠促狭地拍拍她，“就开始为男朋友着想了？”

“……哪有！不要乱说……”

阮清晨红着脸，喷水壶一甩, 差点把绿萝都打翻了。

邓青柠表示理解, “哎呀, 第一次谈恋爱会害羞的, 理解理解，姐姐是过来人。哎，你们约会了没有？”

阮清晨轻咳，壮着胆子：“邓青柠姐姐，办公室里我们不谈私事，么么哒。”

邓青柠一震，目送她去清洗水壶，喃喃：“还没约过啊？组长动作这么慢？”

他们阮阮妹妹超抢手的，上回那个相亲对象，大周末的飞过来，就为了见一下阮清晨。她陪着阮清晨过去吃了顿饭，表示礼貌，顺带婉拒了对方。

结果呢，相亲对象毫不气馁，不仅没删好友，还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可以做备胎，吓得阮清晨悄悄截图给她，问她怎么办。

靳晏清是觉得追到手了，可以不用培养感情了是吧？

想得美。

春季悄悄到来，冻了一整个冬天的花盆冒出了丝丝新芽。阮清晨浇了水，回来又拿起剪子，把杂草一棵棵剔干净。

盎然的植物衬着明净的窗玻璃，让人心旷神怡。

阮清晨坐回位置上，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靳晏清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和老大说什么。最近都没有案子，忙完了春节那一段，整个刑侦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空窗期，闲得可以集体出海打渔。

“我们组有春游之类的活动吗？”

“这要问组长——老江，有活动吗？”

整个组就江骁比较稳重，靳晏清有些事情会单独和他商量。要间接打听调查组动向，江骁会比较清楚。

江骁从文件里抬起头，特别老干部地扶着眼镜，摇摇头，“没有。”

邓青柠叹气：“等你整掉手上的旧案，我们就真没事做了。要不去学校里开个心理咨询室？说出去好听，老大应该会同意的。”

贺默原精准吐槽：“你让我们一群研究犯罪心理的去开咨询室？你要是家长，知道了不得掀翻学校？”

“有道理……”

江骁提议：“外地送来的旧案里，有一些很有研究价值，可以尝试一下。”

他们虽然清理完了旧案，但只是把案件分门别类，再标出研究价值，还没有系统地研究过。

邓青柠点头，“也不错。”

他们讨论时，阮清晨注意到电梯数字在跳动，停在了8楼。

玻璃门外，靳晏清拿着一沓材料出了电梯，竟然有些疲惫。

阮清晨站了起来。

靳晏清回来后什么都没说，把那沓材料轻轻往桌上一放，坐在办公椅上，稍稍转了个方向，手撑着额头。

很典型的疲倦姿势。

“哎，组长你回来了？老大找来啥事，真要做讲座？”

在外面听八卦的不止她一个，邓青柠大大方方地问了。

其余四人站起来，往他办公桌凑过去看，才发现是一所高中的社团文化节宣传单。

“仁华高中……哇，这不是隔壁Z市的精英学校吗？是他们的邀请？”

现在许多学校都有丰富的活动，社团文化节只是其中一种。不过，越是优秀的学校，越是舍得在校园活动花力气，有时候办得比大学还要出色。

不知道这个学校是走了哪条门路，居然把宣传单发到了心理调查组，还是通过老大发过来的。

他们可是个刚刚成立不久的部门，办的案子也不多，这都能找来？

江骁拿起宣传单，“舞蹈社，音乐社，文学社……这么多传统社团，为什么推理社是封面？”

靳晏清没说话。

“我看看……国内最顶尖的犯罪心理学家，破案界的高富帅，杰出校友靳晏清老师的精彩讲座，为你深入阐释犯罪小说的思想内涵？卧槽，这什么东西？”

有靳晏清的名号，干货满满的样子，而且别出心裁，其他社团的活动都得靠边站。推理社的封面当之无愧。

江骁推推眼镜，“精彩的讲座，丰厚的抽奖礼物，可能获得靳老师亲笔签名的《血字的研究》一本，不容错过。”

他扫视了靳晏清身旁的书架。只有满满的专业书籍和案卷，一本推理小说都没有。

组长就算看过柯南道尔和阿加莎，也不会把小说摆在办公室里。

贺默原吃惊，“组长，你啥时候答应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他的目标是做一条心理调查组的咸鱼，用得上他的时候他再变成超人。要给小屁孩做讲座，想想都让他崩溃。

阮清晨往下看，声音小小的：“组长，这是你……？”

她拿着宣传单，怯怯地指着一张不甚清晰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男生短发，眼神清亮，脸型清瘦，很是清秀帅气，穿着仁华高中的经典款校服，从内到外透着一股青涩稚嫩。旁边还有一张靳晏清在警院讲课的照片做对比。

阮清晨壮着胆子，悄悄地拿证件照和眼前的男人做对比。

真的是同一个人诶。

邓青柠的下巴都砸桌上了。

这个清秀的、有班草风范的小男生，真的是靳晏清？！

邓青柠在内心尖叫。

太可爱了吧！

虽然第一次看到组长小时候的照片，她很激动，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会被眼神杀掉。

她只好换一个问法：“组长，他们用照片经过你同意了吗？”

“你觉得呢？”靳晏清冷冷地说。

邓青柠知道他很不爽，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主动转移话题：“这群小屁孩应该是从校友册里扒下来的照片，不知道校方怎么保管的，能让小孩钻这种空子。”

“仁华校风如此。”

他冰冷的语气有过之而无不及。邓青柠知趣地闭嘴，没再提这张照片。

阮清晨却注意到他的话语。

靳晏清是仁华校友，这个做不了假。但什么叫“校风如此”，仁华有什么让靳晏清难忘校风吗？

仁华的学生先斩后奏，居然还成功了，让他很不爽？

她把手上这张宣传单悄悄放进自己抽屉里。

江骁推眼镜：“组长，你和老大商量的结果是？”

对方虽然是高中生，但找上了老大，来头不小。如果推不掉，他们得早做准备。现在孩子可不如他们那时候好对付。

“闲着也是闲着，老头原话。”

邓青柠一瞬间笑出了声，被靳晏清扫了一眼，立刻收声。

组长都气得叫了“老头子”，可见他有多不愿意接这个讲座。

老大都这么讲了，肯定推不掉。除非天降惊雷，把学校给劈了。

贺默原哀嚎：“我还不如跟阮阮妹妹一起，给林队整理案卷材料呢，为什么要跟熊孩子玩啊？”

靳晏清冷着脸没说话。江骁提醒他：“仁华的学生可不是熊孩子，个个高材生，年年一本率99%，剩下那1%都出国了。”

贺默原似乎想起了被学霸支配的恐惧，打个寒噤，“我还是回考古工地搬砖吧。”

邓青柠上下打量他，“就你这小身板，搬砖？”

他炸毛：“我再瘦也能搬，还不准搬个画像砖了？”

“……滚。”

靳晏清屈着手指，轻敲桌子，“贺默原，你最近很有活力？那讲座内容就交给你来定，明天早上给我一份样稿。”

“等下……”

靳晏清没理他，“阮清晨，你和仁华社团部对接，尽快解决。邓青柠，你问林队有没有合适的案子，有帮手也行。江骁帮忙哄一下老头子。”

四个人齐齐将目光对准靳晏清。

江骁问：“你对老大做啥了？”

靳晏清轻描淡写：“没什么，他好久没跟年轻人吵架，脾气有点大。”

“……我知道了。”

-

这份工作完全没法用他们的经验来理解。更何况内容还是仁华定的。

贺默原一头扎进了案卷里，就没再起来过。

他气得直拍桌子：“犯罪小说的思想内涵，那不是文学家研究的事吗！我们的案子里能有什么内涵……邓青柠，你把现场图片给他们看好啦？不是要干货吗！”

邓青柠刚从林队那儿回来，脸色很平静：“给小孩看现场图，你想罚掉半年的工资、写半年检讨吗？”

“……”

江骁哄老头子还没回来。阮清晨按照宣传单上的电话，给仁华社团部打过去。对方很快接了，听起来是个高中女生，各项转接工作做得也是有条不紊的，和一般的高中生不一样。

得知靳晏清接下了这个讲座，女生有点激动：“原来靳老师真的会来啊？我们还以为推理社只是打广告呢。”

阮清晨无力地笑了笑。

她也希望调查组不要去啊。

接洽的社团部女生给阮清晨确定了时间地点，就在三周后的周六上午。

靳晏清心情不好，不知去哪里散心了。阮清晨握着听筒，左右看了看，还是问了出来：“你有推理社的联系方式吗？”

女生爽快地把所有联系方式都给了她，她以心理调查组的名义，给推理社发了邮件，问了些讲座有关的问题。然而推理社没有回，成员应该还在上课。

转眼到了5点，邓青柠郁闷地表示要加班，这么多内容根本赶不完。

阮清晨站起身，准备下班，邓青柠快哭了：“你要回家了吗？”

“嗯。”阮清晨点头，“去买鱼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