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16）
邓青柠仍然微笑。
“魏先生,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她面对着他，另一只手悄悄地摸到背后, 转了一下门把手, 门却丝毫不动。
邓青柠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什么时候反锁的？
魏先生笑着说：“邓小姐，别急着走，来看个东西。”
邓青柠当然不敢动。
魏先生已经放下了桌球杆, 彬彬有礼地拽起她的手腕, 拖着她往里面走。
邓青柠怎么肯跟他进去，另一手死死拽着门把手, 就是不放，然而败于男女体力差别之下。
她又抱住了桌球台，手提包早就甩到旁边去了。
邓青柠只知道, 她绝对不能让魏先生占据主导, 就算反抗无效, 她也必须要拖延时间，一定要拖到后援赶到。
她和桌柱纠缠的时候，魏先生也终于脱下了礼貌的伪装, 抱着她双臂，咬着牙对她说：“你知道吗，你们这群女的，和我妈就是一路货色,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有男人还到外面勾勾搭搭, 见到好男人就往外爬……都该死, 你们这种人都该死……”
混乱的挣扎间, 邓青柠感觉到他踢开了什么东西，活动室似乎又扩张出了空间。她死死抱着桌柱往里看，就看到了一个蜷缩在墙脚的人。
外面有疯狂撞门的声音，邓青柠一个激灵，抱得更紧了。
魏先生也听见了动静，他对邓青柠没处使劲，转而抓起桌球杆指着那个人，情绪激动：“你和她都要死，都他妈去死！”
他挥起球杆，用力抽向那人。对方瑟瑟地抱着双腿，一边呜咽着一边躲。
邓青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挣扎着站起身，拖起旁边的椅子，往魏先生背上狠狠地抡了过去。魏先生瞥见她的动作，往旁一步，还是被凳子腿扫到了手臂。
她之前做法医的，要能搬动遗体，力气要比普通女性大，抡个凳子虽然不够把人打残，但绝对不轻。魏先生的衬衫都被挂破了两道口子。
“草！！”
他被激怒，一脚踢了过来。邓青柠躲闪不及，被他直愣愣地踢得后退，跌坐在桌球台边时，后脑磕在台缘，撞得她眼前发黑。
这衣冠禽兽力气真大……
头痛之后是眩晕和呕吐的感觉，邓青柠感觉非常糟糕。
这下子脑震荡是跑不掉了。
她还在挣扎，想站起来，斜后方冷不防扑过来一个人，把魏先生扑倒在地。
邓青柠觉得自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手脚还在发软，止不住地往地上坐。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感觉周围变得嘈杂不堪。有人捧着她的脸，跟狗似的贴着她的脸颊来回蹭。
“邓姐姐？姐姐……”
邓青柠被他晃得更想吐了，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把他拍得差点钻地里。
“晃你妹啊，早认出来是你了……”邓青柠有气无力的，“你扑过来的影子真的好像一条狗……”
贺默原捂着脑袋，一脸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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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先生的落网震惊了大半个刑侦。
谁都听过衣冠禽兽这个词，但当真正的衣冠禽兽出现时，他们还是表示活久见。
魏先生属于典型的低危人群，除了激情犯罪，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行为基本和这类群体绝缘。所以林队点人审人的时候，大伙都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
邓青柠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脑袋上缠一圈，第二天就让贺默原带来上班了。
阮清晨小声：“那个，贺哥，还是让邓青柠在家休息比较好吧？”
“你当我不想吗？”贺默原脑壳痛，趁着邓青柠去上厕所，悄声跟阮清晨说，“怎么拦都拦不住。而且吧，她觉得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阮清晨默然。
魏先生说了那两句，邓青柠就知道他一定跟踪过自己，而且跟到过贺默原家。经历过这种事，还敢一个人待在家，那才是心大。
贺默原吐槽：“让我知道哪个傻缺敢不动脑子就接这种单子，我特么非要打爆他的头不可，也不想想的吗，就算是找人抓奸，结婚证总该看一下吧。”
魏先生请私家侦探跟拍了邓青柠，才知道贺默原不是真正的滴滴司机。这种人游走在灰色地带，但偏偏因为是灰色地带，做这行的人才分外警惕，不会轻易接这种把自己拖下水的单子。更何况他俩都是刑侦的人，跟拍他们不是找死吗。
“咦，等下，组长呢？怎么就你和江哥在这？”
“他去医院了，去看当事人了。”
“没大事吧？”
“起码没有危及到生命吧，万幸了。”
贺默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调查组赌对了，失踪案的当事人小敏真的在魏先生家里。她是给魏先生定罪的板上钉钉的证人。
他还要问什么，恰好邓青柠回来了，两个人赶紧收声。
“怕什么，在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邓青柠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气势反而更足了。她环视一圈，“有什么要躲着我啊，跟案子有关？你邓姐姐是这么胆小的人？”
贺默原憋着一口气：“那姐姐你吓得腿软……哎哟！”
他要争辩，邓青柠作势还要打，他吓得赶紧捂住脑袋。
前法医姐姐的手劲真的可怕。
“在干什么？”
背后冷不防飘来一句，两人顿时惊呆。邓青柠立刻捂着脑袋，哎哟两声，滑到了椅子上，只有贺默原还站着发呆。
“贺默原，注意对待伤病员的态度。”
靳晏清轻飘飘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冤枉死。
邓青柠的演技有这么好吗！
阮清晨赶紧打岔：“组长，当事人怎么样？”
靳晏清刚刚脱下外套，闻言轻轻摇头。
所有人都一愣。
这是不好的意思？
“当事人遭受过一些伤害，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没法交流，家属也很抵触。不过，伤情报告这两天能出来，我们先等报告。”
靳晏清意思很隐晦，阮清晨与邓青柠对视一眼，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林队那边怎样？我凌晨就去了医院，还没和他联系。”
江骁：“他们审到大半夜，刚刚又开始了吧。不过好像不顺利，林队脸色很难看。”
靳晏清：“意料之中。他有说和邓青柠的接触是故意的吗？其他受害人有没有问出来？”
阮清晨迷惑脸：“有说过，和我们的侧写一致。不过，组长，你说其他受害人是什么意思？我听说林队把那两个自杀案的线索都审出来了啊……”
靳晏清摇头：“不是这两个，是别的案子。”
“……找到了和其他案件的关联吗？”
靳晏清：“记不记得我们最开始的侧写？”
大家都点头。
这个嫌疑人，因为长时间作案没被抓到，他很自大，狂妄，敢于挑衅警方。他主动接触邓青柠，就是挑衅的表现。
“如果他没有主动，我们光是找到他的行踪就要花很多时间，更别说在他家里找到当事人了，他有充分的时间再犯案，甚至可能再过半年，我们才能知道他的住址。但他不仅暴露自己，还让邓青柠进家门，让我们找到证据，相当于自首。这么自大的人，会让警方占据主动？不会的，永远不会。他变相自首，也是对警方的挑衅。”
靳晏清脸色严肃。
“这说明，他手里还握着别的，而且有把握是警方尚未掌握的东西。他在那些东西上，有绝对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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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老靳，你怎么来了，医院那边没事了？”
林队正好换班出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嗓子还有点哑。
靳晏清点点头，“情况如何？”
林队狞笑：“我挺想关了摄像机揍他一顿，妈的这小子嘴挺硬，昨天进来起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进去和他聊聊。”
有他这句话，林队就放心了，拍拍他肩膀，“行啊老靳，回头请你吃饭。”
有靳晏清在，死鸭子嘴硬都能让他说得痛哭流涕。
“但是我要带一个人。”
林队的笑容僵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再转向邓青柠。
“我反……唔唔唔！”
贺默原刚要发言，就被邓青柠捂住了嘴。
她站了出来。
“我去。”
邓青柠这两天其实过得很糟糕。
比如说，昨晚她就做了噩梦，关于魏先生的。
在梦里，她和魏先生都穿着婚纱，而她拿着花，魏先生拿着一把刀，所有人都推着她，让她倒在魏先生怀里，被刀扎了个透心凉，她喘气的工夫都没有。
……虽然醒来后发现，是贺默原给她盖了三床被子，生怕她着凉。
心理学讲究是从哪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邓青柠知道，如果不直面这个阴影，她的余生都会被魏先生的阴影缠绕。
就像是昨天救下的幸存者小敏。
她躲在墙角，女警员上去扶她，她对着警员的手臂拼命咬，要不是冬天穿得厚，恐怕会被咬个血流满地。
那些是极端的应激反应。她要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会很难很难。
所以靳晏清一开口，她就站了出来。
靳晏清刚进去时，魏先生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他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家里晒太阳，非常悠闲端庄。
然而邓青柠一进去，情况就有了变化。
他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抬头，瞧着邓青柠，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哦，你来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