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杀手（9）
靳晏清静静地看着他，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阮清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问话了。他得持续观察这人的面部表情。问题抛得越快，对方越容易失误，他越容易看出对方的真实反应。
过了一阵子，中年男人才尴尬地笑笑：“为什么这样问？”
靳晏清依然静静地盯着他。
“不是，警官你别误会，再怎么喜欢，也不会是那种喜欢……”他更尴尬了，“我就把他当孩子疼，没别的意思。”
这话一出来，阮清晨不禁倒胃口。
当孩子？谁会和自己孩子保持这样的关系？不带这样遮掩的。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中年男人自觉理亏，声音越来越小：“他那时候已经16了……”
言外之意，是尽量甩脱自己可能背负的法律责任。16岁是个法律的坎，他们这种在边缘游走的人群，更会小心谨慎。
出了事，中年男人第一反应是洗清自己。
阮清晨更倒胃口了。
“那，警官同志，你们问完了吧？线索都给你们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中年男人慢慢起身，忙不迭往外走，却听身后有人说：“我送你下去吧。”
他回头一看，就是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的人。
中年男人没拒绝，乖乖地让靳晏清送到车边。他发动车子，还很客气地和他们打招呼：“要不我送几位回去？”
“不用。”
得到靳晏清这句话，他如获大赦，连忙一脚油门开溜了。靳晏清注视着远去的车子，问阮清晨：“车牌号记下了吗？”
阮清晨一懵。
卧槽，忘了。
看见她的表情，靳晏清自己把车牌号报了一遍，然后对她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办案的时候，谁都可能是凶手。”
阮清晨乖巧点头，问他：“那组长你也是吗？”
“为什么不可能？”靳晏清反问，“时刻保持客观、理性的思考，这才是一个侧写师应该具备的素质。而且这次案子里，凶手对旧案细节的掌握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媒体，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是内部人员作案。”
阮清晨悚然，“我没听你在报告里说？”
然后收获了靳晏清静静的注视。
她立刻反应过来。
就算真的有这种方向，靳晏清也绝不可能在公开报告中提到。
连环杀手可能是内部人员？刑侦以后还要不要办案了。
“要真是，该怎么办？”
靳晏清又一眼望了中年男人离开的方向。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靳晏清拉开驾驶座门，阮清晨跟着上车，“组长，我们现在回刑侦提交线索吗？接下来要怎么查？”
“江骁已经把线索发过去了，让鉴证联系网警那边查。”靳晏清说，“我们回去开会。”
“专家组会议？”
靳晏清瞥她一眼。
“你可能忘了自己为什么来S市。我们是侧写师，整理线索，提交侧写报告，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是林队的任务。我们是要开个心理调查小组成员的见面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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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晏清很早就有建立心理调查组的想法，但以前手头案子太多，光是做侧写报告就分身乏术，所以一直拖到近期，才有空将想法付诸实践。
不管是心理侧写还是鉴证科学，都是为了破案服务。专业的心理调查组在国内尚属空白。所以，他刚提出这个建议，就得到了S市刑侦的大力支持。因此，他发出的邀请函，还有S市刑侦的落款。
心理调查组就设在刑侦大楼的8楼，同楼层还有健身房和档案室，视野不错，平时也很安静，环境相当优越，算是刑侦对调查组的特殊照顾。
电梯上来，靳晏清给每个人发了一把感应钥匙。阮清晨郑重地接过，对今后的日子充满期待。
“前几天是特殊情况，忙案子，所以在楼下会议室凑合了几天。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心理调查组的正式办公场所。”
调查组的办公室就在8楼正中间，玻璃感应门，原本是一个宽阔的大会议室，现在两两靠齐地摆了四张办公桌，都侧对门口，另有一张在墙边，还加了两排书架，一看就是给靳晏清的。
进门两侧有好几组空柜子，方便他们存放案件资料。窗边木架子上已经摆了两盆绿萝。靳晏清办公桌对面的墙边有三块白板，其中一块上面写着“祝贺心理调查组成立”，落款林禹。白板前还有一张灰色会议桌，正好够他们五个人用。
邓青柠啧啧感叹：“林队还是这么可爱。”
“人家也很现实的。”贺默原怼她，“你看那边，人家连咖啡机都准备好了，你就准备给人家通宵加班吧。”
邓青柠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贺默原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属狗？”
邓青柠：……
阮清晨还在感叹S市刑侦的诚意，回过神时，其他三人都选好办公桌了，只剩下最靠近靳晏清的那张还空着。
阮清晨：？
套路这么深的吗！
她发呆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再一看，靳晏清已经站在了自己那张办公桌前，目光略带探究。
还能怎么办……
阮清晨默默叹气，乖乖地走到最后一张办公桌边，圈定了自己的领地。
“本来召集各位之前，我一直在考虑拿什么案子给小组练手磨合，正好中途遇上这个案子。几天下来，相信大家对同伴已经有了了解，只是缺个正式场合。”
靳晏清说话很有磁性。不光是声音的因素，他一开口，就会让人想安安静静地听。
“先从我开始。靳晏清，擅长犯罪心理学，微表情鉴识。”
邓青柠笑嘻嘻地接话：“我第二个。邓青柠，最开始是做法医的，后来兼做现场鉴证，痕量分析。”
江骁推推眼镜，“江骁，精神科医生，柔道黑带。”
阮清晨秒懂靳晏清带他出去的原因了。身手不错，外表无攻击性，是理想的援手人选。
贺默原打了个哈欠，“贺默原，以前是考古工地搬砖的，现在研究民俗，属唢呐的。”
邓青柠一时短路：“什么叫属唢呐？”
贺默原自己接梗：“唢呐能从人满月吹到人出殡，我么，和唢呐差不多，从满月到出殡的习俗，我都挺清楚的。”
邓青柠：……
最后轮到阮清晨，她乖乖地开口：“阮清晨，以前学语言学，所以比较擅长语言侧写。”
她还想说什么，靳晏清补充：“阮清晨刚从B市过来，年龄比较小，以前没有环境，犯罪心理学的有关知识都是自己摸索的，很不容易。大家多多照顾一下。”
他难得说这么多和本职不相干的话，其实是以组长身份委婉地表态，以后阮清晨就是心理调查组的群宠，大家多疼着点。
阮清晨受宠若惊，朝靳晏清投去感激的眼神。靳晏清却只是淡淡点头。
“阮阮妹妹真可爱。”邓青柠爱怜地揉揉她的脸，手感真不错，“这都11点半了，走，姐姐带你吃饭去！对了，组长，今天我们组第一次正式会面，是不是可以申请公款聚餐啊？”
靳晏清瞟她一眼，戴起了围巾，“想得美。”
邓青柠垂头丧气，还没哀嚎呢，靳晏清已经往外走了：“我请。”
刑侦在市中心繁华地带，周围到处都是美食。邓青柠一路上都在给建议：“我知道周围很多店，XX广场四楼有家烧烤，三楼有日料，XX国际五楼的老火锅，旁边还有一家海鲜，对门的淮扬菜也好吃……”
贺默原对附近也很熟，越听越乐，直接戳穿她：“你说的这些都不便宜，想吃穷老大就直说嘛，干嘛这么委婉。”
邓青柠被直戳重心，心虚起来，就拉阮清晨助阵：“阮阮妹妹，这里你最萌，不如你挑吧？想吃哪家？”
阮清晨哭笑不得：“我不是很熟诶……”
吃什么都行，她只是有点小私心：别吃太刺激了。感冒还没完全好，喉咙还有些微微的痒，可千万别复发啊。
靳晏清淡淡地说：“邓青柠，你再报一遍，让她选。”
邓青柠没想太多，一连串报下来。阮清晨乖乖听着，感觉就淮扬菜不错，可又不好拿主意，怕不合大家的口味。
“选哪个选哪个？”
阮清晨纠结中，靳晏清说：“就淮扬菜吧。”
“啊？”
阮清晨惊讶出声，靳晏清收回目光：“没什么好问的，你不选，就我来吧。淮扬菜。”
邓青柠早就心馋那家店了，但这个月剁手厉害，只能看看。今天有组长让她抱大腿，她拉着阮清晨一个劲偷笑：“阮阮妹妹，千万别跟组长客气，放开吃！”
阮清晨却在想一个问题：靳晏清刚才是在观察她的表情吗，一说就中？
这家店在XX国际五楼，位置很不错，虽然消费偏高，但食客不少。
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邓青柠真没和靳晏清客气，气势汹汹的，一副准备吃垮靳晏清的样子。
她点菜的时候，贺默原不时和她拌两句嘴，鄙视她的点菜技巧。江骁坐在贺默原身边，表情严肃地看着桌面。靳晏清坐在窗边，目光落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完全不在乎邓青柠点了多少。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会面，但大家相处不错的样子。气氛真棒。就算靳晏清是个冷面组长，其实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阮清晨不禁微笑，感觉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都变得轻盈起来。
心理调查组，一定会是个好地方。
“在看什么？”
江骁注意到他一直看着窗外，似乎在研究什么，转头问他。
靳晏清收回视线。
“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