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梦中梦

“我回来啦！”

门口响起一道浑厚有力的嗓音，许青山拎着公文包，脸上挂着笑意，目光落在厨房方向忙碌的身影上。贺秋梅正端着刚做好的饭菜从厨房走出来，闻声抬头，扬声招呼他去洗手准备吃饭。

“星随，出来吃饭啦！”

她冲着许星随的房间喊了一句，空气中只有水龙头被许青山拧开后流水哗啦啦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她所期望的回应。

“星随？”她皱了皱眉，提高了音量又唤了一声，依旧无人应答。

“嘎吱——”

门被贺秋梅轻轻推开，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无比突兀，仿佛世界被调成了静音。贺秋梅走近床边，看到许星随蜷缩在床上，没有盖被子，空气很热，她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贺秋梅伸手将那些汗擦掉，替她盖好薄毯，顺手按下空调开关，冷风缓缓吹出。指尖触碰到女孩的额头时，她低声喃喃：“对不起……”语气复杂，不知是愧疚还是叹息。

走出房间，许青山放下筷子，问道：“女儿呢？还没回来吗？”

“嗯……她回来了，但好像累坏了，现在睡得挺熟，就不叫她一起吃饭了。”贺秋梅语气平静，仿佛对这一切并没有太大的惊奇。

“哦，那先吃饭吧。”

晚饭过后，贺秋梅和许青山各自忙着手上的事情，而厨房里的菜却热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没人来动。突然，一阵微弱的梦呓从许星随房间传来，声音隔着门，听不清，只能感觉到有一些微小的动静，但很快又被客厅的电视声盖过。

“放开我……我要去找爸爸妈妈……离我远点……妈妈……”

床上的许星随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还沉浸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中。犹豫片刻，她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轻缓地走向客厅。

“妈妈……”许星随走近，站定在沙发旁，冲着贺秋梅说道，“我饿了，能吃点东西吗？”

然而，贺秋梅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画面早已卡死在模糊的无信号标志上。许星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疑惑地靠近，“妈妈？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下一秒，贺秋梅倏然站起，眼神锋利如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敌意。

“妈妈？”她重复这个词，语调冰冷刺骨，“你在喊谁？我吗？我不是你妈妈。”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别乱喊人，明白吗？”

许星随愣住了，双唇颤抖，她完全没相信，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怎么可能……您别吓我啊，这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有必要跟你开玩笑吗？”贺秋梅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并没有带一丝玩笑色彩。

“不可能……不可能……”许星随失魂落魄，抓起身旁的书本狠狠砸向地面。就在此刻，贺秋梅抄起台灯狠狠砸向她的头，“砰”的一声闷响，让她瞬间瘫倒在地，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不要……不要啊……”

梦境戛然而止。

现实中的床板吱呀作响，许星随猛然坐起，额前的汗水似乎挣脱束缚滑落脸颊。她慌乱地用衣袖擦拭，像只惊弓之鸟般冲出房间。

“妈妈！”

她扑向正在沙发上发呆的贺秋梅，抱住对方，声音因害怕而颤抖。贺秋梅显然没料到这一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宝贝？”她试图拉开一点距离，看看女儿的脸，却始终推不动趴在她肩膀上的人。

许星随没有回答，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打湿了贺秋梅的衣服。

“说话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哭了好不好？”贺秋梅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奇怪的梦……”

“什么梦啊？”

“梦里有两次不同的场景，一次是我喊着要找爸爸妈妈，有人拦住我；另一次是你冷冷地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女儿……”

听完这些话，贺秋梅的表情僵住了，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慌乱，但很快掩饰过去，眼泪模糊了许星随的双眼，她并未发现贺秋梅这一细微的表情。

“傻孩子，这怎么可能呢？妈妈怎么会那样对你说话？快别胡思乱想了，饿了吧？快去吃饭吧，饭菜还是热的，妈妈已经加热好几遍了。”

许星随点点头，机械般地走向餐桌。另一边，贺秋梅返回房间，拿出来一瓶药，倒了两粒放在掌心，又接了一杯温水。

“把这吃了。”她走到许星随身旁，递过去。

许星随怔住，筷子停在半空中，“这是什么东西？”

“刚不是说做噩梦了吗？这个可以帮你睡得更安稳，我和你爸失眠的时候也经常吃。”她轻轻推了推药片，“放心吧，妈妈又不会害你，你可是妈妈的乖宝贝。”

许星随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接过吞下。

“乖，吃完赶紧睡，别折腾了。”

“嗯，我知道了。”

说罢，她又低头开始吃饭。

离开餐桌后的贺秋梅回到卧室，坐在床边。许青山低垂着头看书，语气低沉地问：“你又给她吃那个药了？”

“不然怎么办？她又开始做以前的梦了，我怕她会想起来……”贺秋梅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挣扎。

许青山抬起头，眼神复杂，既怀疑又无奈，但他终归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