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遥
白柔带着时影和重明通过斗转星移进入夏城,找到了可以医治时影的徐神医后,白柔运用太多灵力,使得离开极寒之地后她压制不住体内的灼烧感。
她陷入了沉睡。
室内烛火通明,照着榻上的女子,虚淡的光影被投在墙上,微不可见地起伏着,
她的身形较之三年前,已是肉眼可见的纤细单薄,是那种光令人看着,便能为之心疼的程度。
她紧闭着眼,面上血色尽褪,甚至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白……
这两日,若非徐神医施针将白柔身上不稳定的灵力稳下来,人……怕是要烧化了。
可,这也只能勉强压制些许时候,在这期间,如若再找不到解救的法子,他们不敢想。
重明动了动酸涩的眼,道:“时影……”
时影背对着他守在榻边,一动不动。
像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般,他的眼里只能看得见白柔,只剩下白柔。
重明尝试着,又喊了一声:“时影。”
他顿了顿,艰难开口:“你刚稳定下来,灵力都还未恢复,即便担心白柔,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白柔回来了,难不成他还要再来一次。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室内又恢复到了沉寂。
过了很久很久,又像是须臾之间,守在榻边的人影动了动。
时影侧首望向他,眸中似沙漠般荒凉。
重明看着,忍不住担忧:“你从醒来已经几日未曾合眼了,白柔醒来看到该多伤心……”
他久久凝视着,摇了摇头,只道:“重明,我只想守着她。”
他已经分不出任何的心神了,只想守在这,守着她。
他赌对了,她回来了,可她却闭上双眼……
所以她迟迟不愿醒来,是在生气对不对。
生气他的隐瞒,生气他的犹豫,生气他拿自己的命来威胁她……
可是,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他还有好多话,好多好多话想同她说,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弥补。
他握着她渐渐冰凉的手,铺天盖地的绝望与害怕吞没了一切。
许久许久,好似过了冗长半生,他才终于颤抖着张唇,吻了吻她的手背。
像是从忍耐中奔溃,他低咽道:“柔儿,我好想你……”
你醒来吧。
看看我。
我真的……好想你。
三年了,直到此刻,她在眼前。
她的身影每次入梦,就是他的思念越界。
时影颤抖着伸出手,将人抱回怀中,不断收紧着手臂,很用力,很用力,想要把她融入骨血。
他其实,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真的,怕到快要死了……
“柔儿。”他喉间发出沙哑地颤音,“求你,别离开我……”
她撑不下去,他也会撑不下去。
时影用脸轻贴上她凉如寒玉的脸颊,明明他的也很冰,但还是想着,温暖她,哪怕只有一点点。
在指尖触到脉搏的那刻,他浑身一震,然后红着眼,咽下了喉间涌上来的鲜血,哑声道:“柔儿,我错了……”
他闭上眼,固执的想运起灵气。
他无暇顾及其他,心里唯剩下一个念头:救她。
重明大步上前按下时影想要运作灵气的手,大声呵斥“时影,她那么在乎你的命,冒着生命危险来见你,你想让她的出现毫无意义吗?”
“你想让她去死吗?”
时影挥开他伸过来的手:“那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重明,她是我的命。”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重明缓缓开口:“带她回帝王谷”
“既然白柔出现在这儿,说明她没回隐世之地……”他的声音抖了下,道:“时影,白柔她需要你,如果你也出事,那谁来照顾她。”
时影怔住,随即紧抿着惨白的唇,没有作声。
他甚至说不出那个字,只道:“都怪我。”
声音太轻太轻,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为什么非要和她置气,
明明她连送他的玉簪都在保护他,
而他却伤害了她。
“柔儿,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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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司命,白姑娘醒了!”神仆呼唤声音不似以往小心谨慎,带着显而易见欢喜。
谢天谢地!白姑娘终于醒了!
“少司命?”对方没反应,神仆放低声音多了一丝谨慎。
案桌旁
时影墨色瞳仁有半瞬混沌,环视四周倏地起身,身影迅疾如风。
抵达房门口,他却踌躇不敢前。
不知躺了多久,白柔浑身绵软无力,脑子里更是混混沌沌。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当时时影拿命与天道对赌,天道退一步让她出现在时影的面前,
却也留了一手,在时影脱离生命危险后,强制性的让她陷入沉睡……
时影轻声朝着室内走去,白柔正倚着床栏发呆,她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
白柔刚想呼唤九凤问问情况,这时门口传来清冽声音,“柔儿!”
白柔就见一身着霜色锦袍,生的皎皎如月,姿容清冷的俊美男子眸含担忧而来,走到她的面前,
“你终于醒了。”
他握住白柔的手,眼睛泛红染上水雾。
看着他眼底担忧紧张还有欢喜,白柔撇开脸,眼尾泛起潮红:“早知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又何必在意。”
时影握着白柔的手微紧,他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可看着白柔顺着脸颊滚落的泪珠儿,便知道她气的只是他不爱惜自己,
伸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我知道错了,柔儿原谅我这次好嘛!”
时影将白柔有些挡住眼睛的青丝拨到一边,清冷声音温柔安抚,
“我让人温了粥,一会儿吃一些,”
白柔还是不看他,也不说话。
时影清淡眉宇带着愁绪担忧,“柔儿别同我置气……”话还未说完,带着沙哑的声音停了一下。
白柔一转头,撞入那双墨色的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牵住了她的心脏,慢慢的,如藤蔓般,收缩收紧,令她心疼到窒息。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砸在了她的手上,顺着滑落时,带起一片苦涩的湿意。
白柔怔愣片刻,触及到那抹湿热时,像是被烈火直烫到了心底,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哭了……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眼泪决堤像经年不下的雨,此刻止不住地,无声地涌落下来。
失而复得时,他哭得和世间所有求爱的痴人一样,说到底,他如今也只是个痴人。
眼下便已然是这般,可见在白柔看不到的这三年里,他深夜独坐时又是什么样子的。
想到这里,白柔心里终究还是像被尖针刺了一下的疼。
她有些无力的抬手,在他瞳孔微微放大的时候,轻轻的放在他有着湿的脸颊:“好丑。”
“竟然对我用苦肉计,时影你变坏了。”
他捂着白柔的手贴在脸颊,“柔儿能平安的回到我身边,说明我的苦肉计奏效了不是吗?”
“你躲起来,我找不到你。”
白柔拉了拉他的手让他凑过来,越来越近,白柔亲了亲他的嘴角:“不许耍赖,我留了信的。”
时影被她抓着的那只手猛的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可在用力之前,就规矩地收回,隐忍地攥着,放在床沿上。
白柔愣了愣,看着他通红的耳朵,也羞得耳朵通红,却轻轻笑出了声。
时影几乎不敢看她仿佛浸润了水气的眸子,道:“你答应过不离开,不会躲起来的。”
白柔轻轻地哼了一声,小手往前探,轻轻抓住他的指尖,慢慢用力:“你命定之人已经出现,我又何必强留。”
“在我心中你早已是我的妻子,是一生所爱,命定之人不论是谁都没有意义。”
时影撇开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怕眼泪溢出,不想让她看到。
神仆端着粥过来,时影伸手接过,抬手示意人出去后,道:
“你刚苏醒喝点粥,慢慢养好之后就可以吃喜欢的了。”
他细心吹着滚烫清粥,一点点喂给白柔。
清冷温柔,细心周到,眸中情愫与欢喜清晰可见。
一碗粥吃完,祝白柔开始犯困,刚苏醒身体虚弱昏昏沉沉。
“瘦了。”时影顺了顺她的头发,“我在这里陪着,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白柔靠在他肩上抬头看他,他才真是瘦了,眼底都是红的。
“时影,你留下来陪我吧。”白柔扯着他的袖子。
“嗯,我在这里陪着柔儿。”时影轻声哄着她。
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将自己的被子分他一半,“上来,陪我睡会吧。”
“好。”
时影在她眼前除了衣衫,放下一边锦帐,躺了上去。
白柔被子里悄悄握住了他的手,“闭上眼睛。”
时影握着她的手,听话的闭上眼睛,听着她浅浅的的呼吸就在耳畔,心里又热又安静,终究抵不过疲累,彻底陷入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