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遥
“我……我暂时没地方可去。”
下一瞬,她的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女子梨花带雨、眼泪将落未落的样子,最是惹人怜惜。
白柔用哽咽娇柔的语气哀求着:“公子可否给小女子指条路,让小女子可以平安的待上一年。”
“我保证就一年,一年以后我的家人就会来寻我了,外面的世界对于小女子而言过于陌生,只求一个简单住所就好。”
“等我家人找来时,定会重谢公子的。”
时影眉眼紧锁,似是没什么可给她指路的。
他在九嶷山长大,对外界的环境也只是书上的寥寥几句。
可他不能轻易将她留在谷中,帝王谷是星尊大帝与白薇皇后的陵寝。有“后土神戒”守护,还有守护神兽,她一个弱女子留在这儿非常危险。
再有她的身份不明,一旦是奸细,出了任何问题,那他可就是罪人了。
她掉落在九嶷山山谷那,她是怎么进入的九嶷山。
这些都是问题!
还没等他们走几步,就发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几个黑衣人,对着他们就杀了过来,来势汹汹。
时影连忙施法抵挡黑衣人的进攻,把白柔护在身后,白柔迅速双手飞结印施法将她与时影的周围划成安全区域,使黑衣人对她和时影的伤害减到最低。
时影在帝王谷苦心修炼了五年,本就天资聪慧,如今法术更是一日千里。加上白柔的护法更是如虎添翼。
很快便以压倒性的胜利战胜了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见讨不到便宜,只能不甘心地逃走了。
法术波动很快便惊动了九嶷山的神官,连大司命也现身了。
大司命飞快到时影面前,看到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又看到一旁石头上残留的法术印记,疑惑道:“冰族?他们来帝王谷意欲何为?”
说完便命众人搜寻周边,看有还没有漏网之鱼。
这时,他这才看到帝王谷中竟还有其他人存在。
时影上前解释道:“她是从山上不小心掉下来的,原是要出谷的,因为些事情耽搁了。”
大司命看了一眼白柔,觉得有些眼熟,服装和配饰不像是空桑的打扮。
在看到白柔手上的戒指,便猜到了几分她的身份,走到她面前,撑起隔音罩,:“几年前白羲带着你来过九嶷山,我记得你哥哥当时叫你小阿柔,你怎么会落下山谷?你哥哥不在?”
白柔瞳孔猛地一缩,惊诧的看向大司命,没想到竟还有一面之缘?
连忙低头,道“我施法时被不知是哪里的声音打断,错过了回去的时间,”
“掉落山谷,是…真是不小心的,我不认识路,迷路后踩空醒来就在这了。”
闻言,大司命挑挑眉,“这点倒是和你哥一样。”
白柔松了一口气,抬头笑眯眯地,继续说:“还望大司命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收留阿柔一段时间吧!”
大司命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再过些日子便是三年一度的祭祀典礼,神官的居处不适合你,你受了伤,便在谷中养伤,等到时间便回去就是。”
“多谢大司命,我定不乱动,好好养伤。”
意思明显,收留可以但不许惹事。
白柔乐意之至,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得了再说。
……
时影正坐在石洞中的石凳上,圆桌上的清水茶汤早已没了热气,他盯着茶盏看却久久不见动作。
清风拂过,吹乱他的发丝。
他垂着眸,眼睫都不见眨动。
真如白柔所想的那般,独自一人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人怕是会疯。
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后,白柔知道平常还有重明鸟陪着时影打闹,但重明鸟也不常在。
倏地。
只见他长睫一抬,目光里多了几分生气。
洞前潭水处传来动静。
他疑虑着起身,逐渐靠近深潭,远远一瞧,潭边坐了个人。
看着装,是个女子。
从水下来的女子?
时影眉眼紧锁,除了上回救下的那个女子,似乎没有其他的可能。
他远远站定,并未靠近。
白柔好似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起了身,步子尚还有些不稳。
发丝湿垂着,因脚伤还未恢复,这短短的路程,她走的跌跌撞撞的。
终于,还是站到了时影的面前。
“小、小神官,许久不见了,可、可是打扰到你了。”
她的声音,她的模样,她身上沉沉的湿气,还有比日光更加明媚的笑脸,真实的让他回了神。
“你在做什么?”
白柔的笑脸更加热烈,歪了歪头露出俏皮模样。
“我只是想简单洗漱一下,不小心滑进了潭水里,把衣服弄湿了。”
“并不好笑。”时影语气严肃。
他背过了身去,一步一步的又朝来时走了回去,却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侧身回了眸,发现白柔凝固了笑脸,似是被他吓到的样子。
白柔继而垂下脸,语气也开始委屈起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安静的可怕,到了夜里还会有不知明的吼叫,我有些害怕,我想哥哥了,我想家了。”
家?家人?
听了这话,时影的脸色的确稍有缓和。
她的年纪看着不大,性格像是被娇养着长大的,环境发生变化,最亲的人也不在身边。
时影原本不觉得有什么,这些其实都不过是平常修行,这些时日他见到小姑娘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几次见面大部分的时间都有重明吵吵闹闹的,所以他也未曾想起来过,可这会儿,看着小姑娘害怕委屈的样子,时影心软了。
他别过眼,面上的冷冽倒也散去不少。
“先进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着了凉,你的身体还未养好,要多注意些。”
“若是实在害怕便来找我。”
白柔仍垂着脸,嘟囔般的话语软软的却有直击人心的力度。
“小神官大人总一个人在修行,我怕打扰到你。”
所以在看到重明鸟和他说话时她才敢靠近。
“若是做错了事情,我会十分的不安。”
她将口中的不安从情绪里表达出来,瞧着无比真挚。
“不安什么?”时影的语气仍未见变化。
但他的眼神却已然不同,甚至比他的脸色更快的柔和了下来。
白柔突然抬头,他也迅速的移开目光似做掩饰。
“若非小神官大人救我一命,我兴许已经死了,但我的救命恩人却终日心中受尽凄楚之苦,我自然是不安的。”
“不安又如何?”
他这话问的是身后的人,可那语气又好似是在对自己说的。
不安如何,不甘又如何?
“是,是不能如何,我也没有办法能修改因果,所以哪怕我只是来陪陪你缓解你的苦闷也是好的。”
有的时候,白柔都佩服自己说瞎话的能力。
与那些巧言令色哄骗女子的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需要。”
时影嘴上是这样说,但白柔能看得出他逐渐动容的神色,语气也不如开始那般的冷硬。
他转身进了山洞中,也没有制止白柔跟着他。
但,时影好像真的信了。
“或许……”
她突然变得欲言又止,也引起时影皱眉。
“还有什么?”他问。
白柔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要把事说的清楚明白。
“还有,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尤其是亲人的。”
说起亲人,时影的眉头拧的更紧。
果然,这是他最在意的。
“我可以施法让小神官大人入梦,心中彼此牵挂对方,这对我而言并不难。”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见到他的母亲了,也不会让其他人察觉到异常。
再看时影,不知他的眼底何时漫上了水汽,随之眼眶也开始发红。
白柔果然拿的很准,想要戳中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还得是他最在意最怕连累的亲人。
他转过身去,怔怔的看着洞中的烛火迟迟不语。
白柔也不说话,只安静的陪他待着。
良久,时影终于出了声。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阿柔。”关于名字,白柔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笑意“我叫白柔,哥哥说我诞生时是在晚上,月光柔和的落在大地上,为隐世之地带来了祝福。”
面对时影回过身来满面疑惑,白柔继续开口。
“我这次出来是陪着哥哥游历的,回去时出了些意外,我不是坏人。”
白柔的说话声变了调,一副窘迫难堪的样子。
“我……”时影语噎。
他倏然冷淡,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师父作保他自然是相信的,也没有过怀疑。
只是他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他和母后才能互相平安。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不会乱说的,你救了我,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她将头埋的很低,俨然是受伤的神情。
面前的人浑身湿透,裙角还滴滴答答的挂着水。
额前及耳边的碎发,乖巧的紧贴在她的脸上一动不动,如同她此时的状态,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对、对不起。”
她开口便是道歉的话,听的时影眉头直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