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涂山璟双手轻颤，更加用力地将它攥紧，慢慢靠近，坐在白柔的身旁。
这样的距离，白柔看到了他现在的模样……白柔眸光微缩，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犹犹豫豫看了许久后，心底涌起无尽的酸涩之意。
她见过他的满头青丝，如今再次相逢却见他青丝中的暮雪。
撞入那双墨色的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牵住了她的心脏，慢慢的，如藤蔓般，收缩收紧，令她心疼到窒息。
那里藏着他最最哀声悸恸的灵魂，它好似在笑，又好似在哭。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砸在了她的手上，顺着滑落时，带起一片苦涩的湿意。
白柔怔愣片刻，指尖下意识地摩挲，触及到那抹湿热时，像是被烈火直烫到了心底，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哭了……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眼泪决堤像经年不下的雨，此刻止不住地，无声地涌落下来。
除了眼泪，他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两人静静地望着彼此，她泪水盛在眼眶中。
白柔颤抖着张唇，对他说了一句话。
“十七，抱抱我……”
抱一下，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他慢慢伸手圈住了她，力道很轻很轻，呼吸却那么沉重，整个人像是要埋入她怀中般，那么不安，那么害怕。
周身所有的凛冽皆被春风化去，这一刻，他感觉到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不，不止一颗，她的心跳声和他交织在一起，渐渐安抚着他的慌乱，
告诉他，回来了。
他的阿柔，回来了。
他妄想着，就这样，相拥着彼此，可以永远不要分开，永远不要……
在室外看着的人，也不禁红眼抹泪。
静夜更是泣不成声，千般心疼，万般欢喜，都在此刻换做无声的泪水。
静夜哽咽道：“白姑娘能回来真好。”
能回来，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便够了
对公子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这等待，终于迎来了千呼万唤的重逢。
医侍端着汤药前来时，见门口还围满许多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望着一群红肿着眼的人，终是忍不住出了声：“都散了吧。”说着朝着百合抬了抬手中的药碗示意这药要凉了，效果可是会打折扣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室内传出白柔的呼喊声。
一时间，吓坏了外面的人。
他们进去时，白柔扶着涂山璟的身子，焦急地看着昏倒在梳妆镜面前的人，呼喊着人进来。
侍从急忙将昏迷的人抬去床榻上后，将人安置好后请医侍前去把脉。
医侍不可思议的打量了好几眼，看向白柔，似是怕她发怒，低下头汇报道：“涂山公子身体亏损严重，气血两虚，寿数恐怕……”
话还未说完，满屋凛冽风寒，温度降至冰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在场的所有人个个颔首降低存在感。
白柔坐在涂山璟旁边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桃花眼平静骇人。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她双手搭在扶手上，烛光摇曳刚好照在她白皙修长的手上，那里已经有些青筋暴起。
“下去配药吧。”
医侍听着简短的话身子都跟着抖了抖。
这……涂山公子的身体现在只能是慢慢养着，喝药的话效果……不大
可他不敢说
这、这……
医侍赶紧移开视线准备退下，头顶就传来清冷平淡的一声，“百合，去把盒子里的东西拿给医侍，都下去吧。”
医侍赶紧跑路，青兰和静夜犹豫，“……”
白柔抬手，借着烛光看着墨色瞳仁寸寸被冰霜覆盖……
屋内一片静默压抑。
白柔含着冷意眸子微转，视线停在涂山璟苍白的脸颊上，满是冰寒的眸中慢慢变得温柔。
气氛如此压抑，无人敢冒头出声，也都行礼退下了，室内只剩下了涂山璟和白柔两人。
……
“阿柔，别丢下我……”
梦魇令人并不好受，缠着人的神志，让人不得出离，脑海中弥留的画面，都是她离去的背影。
涂山璟的呼吸陡然变得沉重，十分不安地呢喃呓语。
夜深人静，殿中明亮的烛火都已被侍女撤下，唯有一盏透亮的琉璃灯盏泛着微光，
香炉里的药香萦续，升起时被月色搅乱，映在榻边垂落的白纱上，如梦似幻。
白柔将不安的人抱入怀中，伸手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回应他：“十七，我在这。”
“别怕，没事的。”
床榻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反反复复的梦魇，令她整个人都不安地手指死死攥住她的手，泪水也打湿了他的枕头。
她心疼难忍，脱了鞋躺到了他的身边，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回应着，不厌其烦地出声轻哄。
“十七，睡吧，……”
“我在这儿，守着你，别害怕……”
“那都是梦，不是真的……”
涂山璟靠在她怀中，听着那哄孩子似的语气，艰涩的“嗯了一声。
被人揽在怀里，耳畔的心跳是那么的清晰，震撼，仿佛那些不为人知的，最为隐忍的感情都倾泻其中。
听见涂山璟的回应后，哄他的声音停顿了下，拍在他后背的手也不动了。
黑暗之中，他将人死死抱在怀中，呼吸凌乱到毫无章法，连声音都带上了难言的哽咽。
他一遍又一遍的确认：“阿柔？”
白柔点头回应着，嗯。
“我做梦吓到你了？”
涂山璟眸光微阖，呢喃道：“我梦见了你很多次，可是你一次都不愿理我，也不愿回应我，我怕你生气，再也不回来了。”
白柔垂首，温柔地捋着他披散的长发，安抚着。
房中静默，好半晌，才响起了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对不起。”
白柔茫然。
什么？
涂山璟望着她比离开时更加苍白消瘦的脸，喉间滚动了许多下，声音压抑到了一种极致，十分低沉，带着难言的愧疚与悔意：“对不起，我喝了祖母端来的汤，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做错了事……”
“阿柔，原谅我……”
他委屈的向她诉说，呢喃着千万遍的歉意，都难以抵消他此刻看着爱人心底的那抹剧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