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
隔日,暮色四合,角宫书院掩在阴影里。
宫远徵把安儿他们交给嫂嫂后轻轻地走进宫尚角的书房。
书房内照例一片昏暗,没有点灯,但宫远徵还是驾轻就熟地走到宫尚角身边。他书桌前有一方黑池,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其中泛起涟漪。
宫尚角此刻正站在书案边,微动的波纹没有引起他任何的关注。
宫远徵见他专注,询问:“哥哥在看什么?”
宫尚角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信鸽提前把身份的调查结果送回来了。”
宫远徵连忙问道:“和哥哥预想中一样吗?”
“不一样。”宫尚角不急不躁,眼神比池水深邃,“你暗器带了吗?”
宫远徵的表情露出兴奋:“带着。”
宫尚角看向书案上的画像:“走。”
执刃大殿上,一切尘埃落定。
“姑娘们的身份都没有问题,新娘的事,到此为止。”
宫尚角背起手,神情恢复淡漠。
宫子羽闻言,心中无名怒火起,也该轮到他算账了。于是,他突然意有所指地说道:“她们没有问题,但你可未必。”然后转头向金繁:“去把贾管事带来。”
很快,药房贾管事被带上大殿,跪在中间。
宫远徵看着贾管事,脸色铁青。宫尚角注意到弟弟的神情,皱起眉意识到了什么。
宫子羽面对着贾管事,却眼也不眨地盯着宫远徵:“贾管事,你把之前与我说的话再和所有人说一遍吧。”
贾管抬起头,和面带杀气的宫远徵对视,不敢看他,于是低头,咬牙承认:“是……宫远徵少爷……命老奴把制作百草萃需要的神翎花换作了灵香草……”
满堂震惊。
这不亚于指证徵宫用假的百草萃谋害老执刃。
宫远徵怒斥:“混账狗东西,你放什么狗屁!”说完朝贾管事扑过去,手上寒光乍起,他竟掏出了随身的短刀。
宫子羽早有防备,快速拔刀,铮然一声,用刀刃格挡掉宫远徵的进攻,同时,刀锋继续朝宫远徵刺去。
利刃破空,宫尚角突然出手,他的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非常薄的金属丝线编制而成的手套,他空手迎刃,握住宫子羽的刀锋,手腕翻转,刀刃在他手里顷刻间四分五裂,残片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宫子羽被巨大的内力震退,眼看就要摔倒,金繁突然闪身到宫子羽背后,托住他。
“住手!”月长老发出呵斥。
宫尚角收手,不经意地将宫远徵护在自己身后。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宫远徵气结,指着贾管事:“是谁指使你栽赃与我!”
花长老见兹事体大,站起来俯视:“贾管事!说清楚!”
贾管事用一种被宫远徵胁迫的表情,唯唯诺诺地说:“少爷下命令的时候,老奴只是以为徵公子又研究出了更精良的药方,有所替换……但老奴不知道老执刃和少主会因此丧命,否则,借老奴一万个胆子,老奴也是万万不敢!”
宫尚角冷静的脸露出沉郁而审视的目光,落在宫远徵身上。
宫远徵发现连宫尚角都怀疑他,急忙向哥哥解释:“哥,我没做过!宫子羽买通了这个狗奴才诬陷我!”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定夺。
宫尚角转向三位长老:“远徵弟弟和贾管事各执一词,不可偏听偏信。事关重大,不如先将贾管事押入地牢严刑审问,看是否有人栽赃陷害。”
说到最后一句,宫尚角冷不丁地瞥了一眼宫子羽。
宫子羽打断:“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审的?而且你自己说不可偏听偏信,那要审也两个人一起审。”
“可以。”宫尚角回答得十分干脆,毫无偏帮,将身后的宫远徵拉出来。
“远徵弟弟交给你,你尽情审。”
长老们面露难色,宫子羽显然也没有料到宫尚角会同意。
但最意外的是宫远徵,他抬起头看向哥哥,眼圈已经发红。
但既然哥哥把他推出去,他就绝对不会后退。
脸色苍白的少年紧紧咬着牙,愣是一个字也没说。
宫子羽冷哼一声,说:“徵宫有太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屈打成招,颠倒黑白,不是没可能。”
宫尚角淡淡地回他:“我们用什么刑、什么药,你也可以同样用什么刑、什么药。没有的话,我让徵宫送过去。”抬起头,挑衅地看着宫子羽被彻底难住。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跪在一旁的贾管事突然瞪大眼睛,身形一动,衣袖一挥,两枚暗器从他袖口里飞出,朝长老们射去。
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只有宫尚角眼明手快,从腰间抽出配刀,挥刀打中暗器,殿堂内瞬间炸出浓厚刺鼻的烟雾。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一片白茫茫的烟雾遮挡了。
这时,金繁已从梁上飞身而下。宫子羽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长老们的方向:“糟了,长老们!”
殿内,浓雾中一只手突然出掌,宫尚角内力翻涌,白色浓烟瞬间从大门口汹涌而出,殿内恢复清明。
宫尚角身后,三个长老安然无恙。
众人追出殿外,只见贾管事已经趴在庭院台阶上一动不动,后背上是三枚发亮的暗器,他嘴唇发紫,七窍流血,已经气绝身亡。
殿门外,贾管事的尸体旁边,宫远徵安静站立。
宫远徵看见众人已经过来,淡然地耸耸肩:“我怕他逃跑,出手重了些。”
他善暗器,出手快、狠、准,贾管事难逃一死。
宫子羽恶狠狠地盯着宫远徵:“我看你是故意趁乱下此重手,想死无对证!”
宫远徵:“你好歹也是宫家的人,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我这枚暗器上淬的是麻痹之毒,只是让他经脉僵硬,无法行动,他是自己咬破齿间毒囊而死。”
“一面之词。”
“你把尸体送去医馆验一验就知道了。”
“我自然会验。但真相查明之前,你脱不了干系。”
“他刚刚畏罪而逃,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三个长老还想斟酌一番,宫尚角却直接开口:“既然现在宫远徵嫌疑最大,那便先将他收押了吧……”
宫远徵愣住了:“哥——”
宫尚角抬手阻止宫远徵继续说下去,转而向三位长老行礼:“后面还请长老们派出黄玉侍卫进行调查,若真能证实是宫远徵所为,必不轻饶。”
他往前两步,抬起手放在宫远徵的肩膀上,“但如果查明有人设计陷害远徵弟弟,或者严刑逼供甚至用毒迫害,那我必定会让他拿命来偿,无论是谁。”
不重不轻的语气,看似没有偏袒,却处处透着威慑力。
宫远徵声音低下来,他轻声但坚定地说:“哥,听你的。”
宫子羽:“押下去。”
金繁上前,宫远徵挣脱他,傲慢地说:“地牢的路我认识,我自己走。”走过宫子羽身边的时候,他眼里满是挑衅,“需要什么药吗?我派人送给你。”
所有人离开后,大殿里空荡荡的一片。
————
这边白柔和孩子们玩耍时,侍卫来报,说是宫远徵被送入地牢了,白柔一着急晕了过去,把孩子和侍女侍卫们吓了一跳,连忙请大夫的请大夫,通知角公子的赶忙跑起来。
宫尚角听到白柔昏迷过去了,快步赶到角宫。从大夫口中听到了惊人的消息。
白柔有身孕了。
如今阿柔已有身孕,现在宫门情势严峻,送她和孩子们出去的事情决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宫尚角在心中算了算,他给白家兄长的书信应该已经到了他手中,他现在必须要安排了。
“阿柔,可好些了?”宫尚角将被子给白柔盖好。
“夫君,远徵弟弟怎么样了?怎么突然下了地牢?侍卫来回时我都吓坏了。”白柔心中担心根本就躺不住,坐起身连忙问道。
白柔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发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担心。
宫尚角怕她情绪过激,耐心解释了一句:“远徵这边出了点事!不过别担心,一切有我,反而是你如今有孕,情绪不可过于激动,大夫说你身子虚,要好好休养。”
“夫君,远徵弟弟他还小,一定要下地牢嘛?”
“阿柔,我会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睡会儿吧。”
也许是白柔身子的原因,闹着想让宫尚角带她去地牢看看宫远徵,宫尚角哪能都随她,便安慰她哄着她,也许是吓真的坏了,转眼就在宫尚角的怀中熟睡。
宫尚角看着睡过去的白柔,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无奈和宠溺。
随后将白柔轻缓的放到床上,自己手把被子给她盖好。
嘱咐侍女服侍好,多关注,又去孩子们处安抚他们被吓坏的情绪!孩子们还小突然看见母亲倒在面前,吓的不轻,宫尚角过去时,都还在掉眼泪。
安儿大些,虽也在哭,却将两个弟弟抱在怀里,拍拍这个拍拍那个,等着爹爹过来。
宫尚角过去将他们牵到床边,哄着他们睡觉,好不容易哄下,宫尚角嘱咐好便去了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