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传（五十）

无忧城内，长街熙攘，市井气息浓郁，叫卖声不绝于耳。

赵玉真一袭朴素道袍，行走其间，却仿佛置身无人之境，所有喧嚣在靠近他身周三尺时便自然消弭。他径直来到城中心一处清雅的院落外，院门未锁，他推门而入。

皎皎坐在铺了软垫的藤椅上，小腹隆起已十分明显。白鹤淮正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是该绣小老虎还是小鲤鱼的肚兜，苏昌离在一旁笨手笨脚地试图剥开一个火龙果，汁水染红了他的指尖。

不远处空地上的无双。少年人意气风发，操控着剑，剑光织成一片流动的银网，引得落花纷纷避让。

“无双这小子，剑术又精进了！”苏昌离忘了手上的红渍，大声喝彩。

白鹤淮也转头看去，笑道：“是啊，这剑舞得真好看，像……像放烟花似的！”

话音未落，一道青衫身影悄然浮现，衣袂飘飘，不染尘埃。他眉心的道纹流淌着温润的光泽，目光澄澈，先是略带好奇地扫过无双等人，然后便精准地落在了藤椅上的皎皎身上。

赵玉真脸上露出一个纯粹而欣喜的笑容，他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向皎皎，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和惊叹：“哎呀，小仙女，你这肚子……圆润可爱，道韵天成，果然与我望城山有缘！”

全场寂静。

苏昌离张着嘴，火龙果“啪嗒”掉在地上。

白鹤淮手里的绣样滑落了而不自知。

苏暮雨端着的茶杯顿在半空。

无双瞪大了眼睛，停下练剑，又看看那突然出现的道士，一脸懵。

最要命的是，几乎是赵玉真话音落下的同时，花园月洞门处，刚处理完事务赶来的苏昌河恰好踏入。他脸上原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至少在皎皎面前他努力维持），在听到“小仙女”三个字和看到赵玉真那旁若无人的姿态时，瞬间破功。

苏昌河快步走到皎皎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里没有小仙女，只有苏夫人！！苏昌河的苏！！！”

皎皎扶额，感觉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苏昌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用自以为很小声，实则全场可闻的音量问道：“哥……这、这位道长是……？”

苏昌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望城山现任掌教，道剑仙，赵、玉、真。”

而被点名的赵玉真，这才仿佛刚注意到现场凝固的气氛和苏昌河那杀人的目光。他收回手，对着苏昌河的方向，非常自然地打了个招呼：“苏大家主，好久不见。你这无忧城，风水甚好，尤其利我未来徒儿孕育道骨。所以，我决定待在这里，每日给他讲解道家经典，等待他出世。”

众人：“……”

白鹤淮一把抓住身旁苏暮雨的袖子，声音带着点崩溃：“暮雨！他他他……他要跟苏昌河抢孩子？！” 她仿佛已经看到无忧城被这两位拆成废墟的惨状。

“赵、玉、真。”苏昌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停在赵玉真面前，盯着赵玉真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无，忧，城，不、留、外、客。”

赵玉真仿佛恍然大悟般，从袖子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块系着青色流苏的木牌，上面刻着“望城”二字，边缘都被摩挲得光滑了。

“哦，这个啊，” 他将木牌随手递给旁边目瞪口呆的苏昌离，动作自然得像在递一块糖，“麻烦小兄弟，帮我挂到城门口去。从今日起，贫道便是无忧城的客卿了。嗯，苏大家主，” 他转向脸色铁青的苏昌河，笑容温和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以后，多多指教？”

苏昌离拿着那块还带着体温的木牌，接也不是，丢也不是，僵在原地，表情快要哭出来。

皎皎扶着额头，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饿了，你们……不饿吗？算了，鹤淮，无双，我们去吃饭，就让他们在这里继续大眼瞪小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