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84

朔西风沙凛冽，卷起漫天尘土。

蓝青与燕迟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抵达朔西军大营。

营中号角声低沉，士兵们甲胄在身，巡逻的步伐铿锵有力，却掩不住空气中一丝微妙的紧张。

燕迟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兵，整理了一下衣襟便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蓝青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帐外的阴影里，他虽不入内，但帐内的对话也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父子俩寒暄几句，燕迟跪在睿王面前，诚恳劝谏：“父王，自古以来没有哪一任帝王允许军权旁落，圣上要的是他的朔西军，而不是睿王府的私兵。

如今京中储位之争波诡云谲，朔西军四面楚歌，只要您跟我回京交出护符，只要不再见疑于帝心，就能保得朔西军不受蚕食殆尽。”

“闭嘴！” 睿王怒斥一声：“我与圣上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兄弟，何谈军权旁落？当年圣上亲征前将朔西交托于我，他那是将背腹之地交托于我！圣上素来英明仁善，信我如信己身，不管别人如何挑拨，只要圣上一日未收回虎符，我便要在朔西坚守一日！”

“可是父王，人心是会变得！”燕迟苦口婆心劝说睿王。

若是圣上真对睿王深信不疑，为何不先查兵部和户部，却让他首先回到朔西军自查贪腐？

燕迟在京城看得清清楚楚，皇帝心思极深，连太后和太子都心存戒备，何况是睿王这个多年不见的兄弟？

“圣上命你查你就放手去查，父王一生磊落，戍守边防也从未有过半点私心，朔西军的军声也绝非几个蛀虫能损毁的。”

睿王还是不以为然，无论燕迟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

帐外的蓝青听得直摇头，也深深为睿王的固执而无语。

睿王身居朔西多年，早已不懂京城的波谲云诡。

皇室之中，血缘亲情在权力面前不堪一击，为了皇位自相残杀的例子还少吗？

燕迟在京城步步为营，既要查案又要平衡各方势力，为的不就是保住睿王和朔西军？

可睿王宁愿相信多年未见的皇帝兄弟，也不肯信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份固执实在令人心寒，蓝青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埋怨。

帐内的争执愈发激烈。

睿王说他当年对圣上立誓，戎狄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离朔西，他不能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父王！”燕迟的声音带着痛心，无论是圣上、太子还是成王都对朔西军权势在必得，为此不惜刺杀他们父子二人，漕运和粮草更不知被安插了多少人手。

圣上看重军权甚于边防安危，多次暗示他交出兵权。

若睿王再执着与他那誓言，就是让朔西军士们白白送死。

但睿王不信圣上会自毁长城，还说将军百战死，若真有那么一日也是他的命数。

“可是凭什么？” 燕迟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怒声质问：“凭什么为了您的一己誓言，就让我和陪伴您多年的将士们去白白送死！？

这不是命数，这是愚蠢！”

“滚！”睿王大怒，接着一声闷响传来，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我没有你这贪生怕死的逆子！”

蓝青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帐门口，正看到燕迟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着，而睿王站在他面前，脸色铁青。

“燕迟！”

蓝青再也按捺不住，掀开帐帘快步走入，蹲下身扶起燕迟，冰冷的眼神扫过睿王：“王爷好大的威风，对亲生儿子也能下此重手。”

睿王看到蓝青，脸色更沉：“你是谁？这里是朔西军大营，岂容你一个外人放肆？”

“我是不是外人不重要。”蓝青将燕迟护在身后，语气冷冽，“重要的是，王爷若再执迷不悟，不仅会害死自己，更会连累燕迟，连累整个朔西军。到时候，您所谓的誓言和忠诚，只会成为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