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不是生来就是最伟大的邓布利多(下)
-1899年夏-
这是沈夏稚来到邓布利多家最难过的一个夏日,也是一切命运走向既定轨道的警告,对她的警告。
她见到阿不思是在魔法部暗黑无光的长廊上,冰冷的走道,明明是最热的夏季也能给她冬天的冷度。
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跟随在前方人的身后,不远也不近,但她的眼睛没有一刻是聚焦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痛好似要把她撕碎。
可是怎么办呢,她不能这幅样子,她不能这么见阿尔,他会伤心会比她更难过。
“稚稚!”
一道着急又冷冽的男声从冰冷的走廊尽头传来,站在沈夏稚前方的人有片刻的愣神,随即又侧开身子,还给她所有的视线和光源。
太暗了,这光太暗了。
“稚稚?”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带了些不敢置信的哭音。
身形单薄的女孩就那样出现在他眼前,站在昏暗冰冷的黑色长廊中,不见往日的半分生气。
明明他们几日前还互通过信件,明明她还兴奋地因为即将来临的环球旅行而睡不着,半夜悄悄给他写信。
可是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还是走到了现在这种结局。
死气,暗色,浓重的压着他喘不过气的悲伤感......太窒息了。
女孩嫣红色的唇瓣不安地咬着,似乎渗出了一丝血迹,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衣,身形纤细又单薄,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身体也忍不住开始发颤。
察觉到他在看她,那双血肉模糊的角又从光下缩回了暗处,往后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阿不思被她的动作惊的震住,稚稚在怕他?
忍着莫名上涌的奇怪酸意,捂了捂脸,透过指缝间隙看她。
少女伤痕累累,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此刻乱糟糟地打结在一块,甚至还有些烧焦的痕迹,遮挡了她的大半张脸。
他只能看见她身上的伤痕,以及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的瞬间流露出的茫然和无措。
虽然他现在也没有好多少,但是看着这样的小姑娘,他还是忍不住地心疼。这可是他们养大的小姑娘,这是......母亲都心疼的稚稚啊,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他轻轻走过去,不再逃避,想伸手为她治疗但却无从下手,伤口太多了,刀伤剑伤烫伤,还有魔法的痕迹。
“别......”
沈夏稚只是说出了第一个字就不再说了,她说不下去了,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太难听了。
她手腕甚至半个手臂上微微露出着诡谲的黑色烟雾,又很快沉寂下去。
她知道那是什么,也明白现在的她对于阿不思来说很危险。
她脸色苍白,克制着本能的战栗闭上眼睛,缓慢都开口,“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了。”
阿不思心尖上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终于算是彻底断了,他强硬地想让她抬头看自己,直视自己与他对视,“稚稚,你看看我,求求你别不认我,我只有你了......”
她紧咬着唇齿,压下颤抖的齿缝,指骨陷进沾着血的肉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护住坎德拉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我...”
哭音沙哑,阿不思唇瓣轻颤着,没忍住后退了几步,干净的蓝色眸子瞬间染上猩红和湿意。
其实学校通知的时候他就有猜到家里或许是出了什么事,被通知来到魔法部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一切可能的结果,但这个结果真的落入耳里的那一刻,他还是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
所以,母亲是真的.......
沉寂和悲哀几乎要将两个年轻人压垮,明明还有几个月他就成年了,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她现在都感觉自己是不是要死了,要压制体内汹涌的躁怒,她都快开始看到幻觉了。
她垂着头,只能看见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从她带着青痕的下颚处落下来,落在毫无知觉的脚背上,浑身带着一种凌虐的美感,就是凄凉色太重。
阿不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恍惚着上前,轻轻抬手想将她的脸捧起来,就像以前每次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一样。
沈夏稚眼眸微闪,没有再抗拒。
一抬头,她的脸上是阿不思熟悉的痕迹,带着黑魔法气息的鞭痕,不短不长刚好在脸颊上,鲜血顺着白玉一般的漂亮脸蛋缓缓落下,微微晕湿凌乱的发丝。
颤抖着收回了指尖,顿了顿,再看见他下意识蜷缩的动作后又抬手虚虚像环抱她。
“乖稚稚,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怕不要怕。”
“是我来晚了,是我来的太晚了。”
他知道小朋友的性子,眼下肯定是后悔又自责,可是过于自责只会害了她,要真论怪,他怪不了任何人,这是命。
-1946年冬-
午夜梦回,阿不思喜欢上了没有一丝光的房间,就连睡觉也换戴上眼罩。
如今,他喜欢光,又怕光。
年纪大了,喜欢做梦,不过梦也好现实也好,能见到她的就算做美梦一场。
他如今已是大名鼎鼎的白巫师,世界上最伟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
“阿不思又不是生来就是伟大的邓布利多,阿不思是最大的邓布利多。”
手心下摩挲着纸页,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小姑娘多久写的一封信,但现在的他已经名誉加身,众多数不清的名号加在一起,他都快分不清究竟这些是他想要的还是虚妄的。
不过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是虚妄的,没有什么最伟大的白巫师,也没有邓布利多校长。
他现在任职于霍格沃兹校长一职,比起前些年的魔法防御课教授,他达到了更高的地步。
但是这是他期望的吗,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再去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45年一战过后,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悲剧的本身,是在于沉迷于悲剧,可是没有人来告诉他这一切怎么就成了悲剧。
床头边触手可及的是唯一的那张照片,那张当年去看世界杯而无意留下的珍宝。
刚到他腰身上方的女孩一脸灿烂笑意,清透红晕的脸蛋上还画着一颗显然的红心。
女孩将整个右半边身子靠在身旁的少年上,少年则是侧着头垂眸看他,背景是喧闹的球场和人群,但他眼里只有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想触碰那相框中笑意盈盈的女孩。
下一秒,女孩俏皮地对他做了个鬼脸,“阿尔你又来啦!”
生气鲜活的悦耳声音透过火起来的相册传入他的耳里,有那么一瞬间,刺的他眼睛微酸。
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笑着和她挥手,“是啊,我又来了。”
声音悠长又苍老,要不是收的快那溢出来的思念就要将人压垮了。
女孩似乎习惯了他的回答,撑了撑身子靠在少年的肩头,“你每天都要看几百遍,不嫌腻吗?”
他想要回答,但一旁的少年却捂住了女孩的嘴,两人相视一笑后身形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
阿不思这才回过神来,这只是一张照片。
喉咙间涌上几分痒意,有些不通气,他咳了几下无果后也只能任由自己憋红了脸。
脸边糟糕的泛白胡子在他脸上的痕迹越来越重了,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人,也包括他。
这偌大的房子里今后也只会有他一个人而已,漫长的冬季就这样在冷清的古堡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他的白胡子长到快到腰的时候,照片里依旧年轻鲜活的小姑娘也开始调侃起他。
“你老了,阿尔哥哥。”
是啊,他也老了,世界上最伟大的邓布利多也会老。
转过身无力咳嗽的瞬间,他错过了女孩眉宇间透露着的淡淡怜悯,那是超越一纸相片,只属于沈夏稚的情绪。
阿不思·邓布利多注定要成为伟大的邓布利多,阿尔只能留在那个盛夏的山谷,留给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留给那个独一无二的女孩,从此这个世界上只能有最伟大的白巫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