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弗·马洛(番外篇)

其实真要形容他,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从何提笔。我一直都觉得文字的力量是震撼的,落笔间的力量仿佛一个字就能颤动心脏的跳动,可是不是谁都拥有这样的笔触,偏偏克里斯托弗·马洛是其中一位。

也是,最特别的一位,在我心里。

我初次认识到他是通过另一位伟大的戏剧家也就是大多人熟知的威廉·莎士比亚,人们口中的莎翁,也就类似于惯性思维中的第一,既然有了第一谁又会在乎第二。可是真要把克里斯托夫·马洛放在第二的位置上,我倒觉得是羞辱了他。是的,是羞辱,他那么高傲的人,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只是单纯的他不屈于任何人,他不屑于世俗的排位。

-2024年演讲厅内

“让我们恭喜沈夏稚同学荣获今年国赛的特等奖。”

-台下-

“你们听说了大三中文系昨天发生的事吗?”

“可把古教授气得够呛,不过那位学姐也真的真的真的好厉害。。”

“这话怎么说?”

“你去看看学校荣誉榜就知道咯。”

“我听见很多人今天都在讨论一个人,名字太长了我没记住,好像叫什么克里斯...马洛?”

“克里斯托弗·马洛。”

一道话筒线拔消的声音划破了嘈杂的大厅,台上传来了一道雪水般温润的声线,透过话筒放大到每一个人的耳里,雾霭沉沉清冷又不失风雅,尾音上扬更甚一份漫不经心的沙哑。原本正低头和朋友们说话的蔺蒽听见了那个完整的名字抬眸看去,她的位置在正中央的第二排,几乎是正好的角度与距离对上那双干净透亮的眸子。大概是演讲厅光线的问题,光晕落在她的眼里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

蔺蒽看清了台上女孩的脸,出声的人似乎有某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温柔和慵懒韵味。

一身简单的白衣道袍,苍白而单薄地站在那里,单边的眼眶眼镜拉出长长的一条玉线,缠绕在白皙的脖颈间,在散乱的发丝间随意地系了个松散的活结。雪肤乌发,白的似乎没有一点烟火气,唯独那双眸子,带着威严的凌厉之色。

“We are not cages and birds,but trees in the sky,both firm and free.”

“相信台下的许多同学都在等着一场新生的洗礼,或是安慰或是激励。而老师们想的是我能给你们灌输怎样的鸡汤,毒鸡汤也好养生鸡汤也罢,可惜,我的鸡汤狗都不喝。”

这般幽默的开场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原本还在为开学典礼感到无趣的大一新生们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只是最前排的老师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蔺蒽离得近,清楚地看见她右前方的那位教授已经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好吧,除此之外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直接进入正题。克里斯托弗·马洛,我相信你们中的那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这个名字,而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当然,不是出自他口,但我为什么要说呢?因为这句话说的就是他。”

“我们不是笼中鸟,而是苍穹的树,既坚定又自在。”

“什么是新生的洗礼,不是什么所谓的温床、光明、未来。是野心是自由,就像你们坐在这里,我不在乎你们愿不愿意听我讲,同样的,我也不在意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寡断的钝刀,还是利刃。是任何,我都同命运抵死难分。”

她的声音不大,不快也不慢,偏偏落在蔺蒽耳里振地有声。

“我不称臣,我要在我的落拓人生里,高歌破阵。”

“我不是要你们记住克里斯托弗·马洛,我只要你们记住你自己,记住你自己心跳的轰鸣。”

“我是我自己的绝响。”

正如克里斯托弗·马洛一样,他是她心跳轰鸣声最响的那道声音。少年不做烂尾的诗集,要做就做禁书里最惊世骇俗的一章。

马洛是沈夏稚的什么人,他便是那印记。

演讲厅的掌声在经过片刻沉默后达到了顶峰,所有入校的新生不是在感叹新生的未来,而是这一刻的触动。尽管有些老师的观念还是处于不赞成的位置上,但是没有人会去制止她,这就是少年人的青春,他们本身耀眼。

基督圣体学院至今保存着1585年21岁的马洛获得学士学位一年后的肖像画:面容绝美,鬈发,双臂交叉,穿着一件黑红两色、有开口的丝绒衬衫,这对于一个鞋匠的儿子来说,相当奢侈,他本人也因神秘而魅惑。画上有铭文:“接近我者,将我毁灭。”这幅画和马洛一样神秘,好像画里藏有他的生命之谜。

“接近我者,将我毁灭。”

1564年3月6日生于一个富有的鞋匠家庭,与大文豪莎士比亚同年出生。1587年在获硕士学位。在这样的年纪获得这般的荣誉,他无疑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在英国历史上,马洛是一位争议很大的人物,充满着矛盾和悖论——既是英国戏剧诗之父、无韵诗创造人、大学才子派领衔者、街头恶棍和间谍,又受到无神论、造伪币和叛国投敌等罪名的指控。29岁时意外早逝,他的死有无数个版本,唯一确认的不过是他的英年早逝。这个伊丽莎白时代最伟大的戏剧家自动放弃竞争,间接将莎士比亚推上世界戏剧之王的宝座。要说他是善人吗,当然不,他才不会有这么好心。

但是沈夏稚又如何形容他呢?是太阳,是不敢触碰,不敢拥抱的太阳。

若是真让他听见了这句话怕是要质疑,可是沈夏稚第一次见马洛时脑海里只剩下,碎。

他就像是脆弱的水晶随时都要碎掉一般。

为什么她那么抗拒接触,因为太喜欢,因为17岁的沈夏稚太喜欢克里斯托弗·马洛了。

可她不只是喜欢他,比起喜欢她更了解他,了解那个最真实的马洛。了解他不羁外表下苍白惶恐的内心,他的灵魂不是千疮百孔,是他自己将自己锁了起来。马洛一点也不坚强,可以说他除了疯没什么是真的。他的脸,他的笑,他的一切都只适合让人联想到陷入癫狂的天才,引诱凡人的恶魔,或是在性欲中糜烂的瘾君子。他是绞刑架上的贵族又如何,疯狂或者怒焰才是他伪装面容下最原本的底色。

可惜了,她都知晓。不过沈夏稚是个俗人,她依旧喜欢。喜欢这张脸,因为病态的消瘦而突出的棱角,反而让空荡衣物包裹下的皮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疯狂而又歇斯底里。哪怕他砸毁桌椅,扫下杯盘,烧毁自己所有的稿纸,就像病态到无药可救。可是,沈夏稚也没有想过放弃他。

天才就是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他反复挣扎痛不欲生乃至疯狂得到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强加于自身的求而不得。欲望膨胀到震颤灵魂,战栗颤抖的疯子。他是天才,亦或是疯子,她不在乎。

“那年时空转换器将她带到了这里,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陪他度过了短暂的心动。”

短短一面,倒成了遗憾。

沈夏稚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短暂的遗憾所以才会不靠近,喜欢一个人不是把他最完美的样子印在心里。他在她心里从一开始就是个普通人,她欣赏他的作品,同样她也厌恶他的逃避。可是尽管如此呢,还是喜欢的不是吗?

不是所有人一出生都是天才,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出一番伟业,就算马洛都包括在内,沈夏稚也未必会喜欢他,她真正喜欢的是那一份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爱。

一个爱你爱到极致的人,一个她本就喜欢的人,怎么能不心动呢?

至少她做不到。

可是接近他就代表他离死亡更近一步,每一次她靠近他,都是把他王死亡的边缘上推近。最后的结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没有救下剧院的人,也没有帮到马洛,她出现所牵扯出的蝴蝶效应害惨了他们。

“接近我者,将我毁灭。”

“可是,怎么办,我还没有告诉他,17岁的沈夏稚就已经喜欢他了。”

-16世纪 伦敦-

“小克!快来,大戏就要上演了。”

是托马斯在叫他。

本身踏入幕帘后的男人怔了怔,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今天是剧院上演的最后一出大戏,如果成功那么一切都将改写,托普克利夫又或者新教,人们痛苦来源的宗教权力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按理说完成了剧本的创作,眼下又即将结束所有的混乱和苦痛,他该觉得放松或是开心?没有,他一点也没有。

倒是说不上什么不对劲,他只觉得自己不对劲。

“小克你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托米。我是说,我没事。”

他将悠长的视线投向了台上,四处高位上坐着贵族、权臣甚至还有女王的亲信,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要搞就搞最大的,要死就一个都别落下。马洛是在用命和莎士比亚他们赌一场黎明的曙光,伦敦的阴云压的太久,他都快忘了天空是什么样子,他都快忘了自由是什么东西。

他苦苦追寻着“地狱”,渴望得到“重生”的力量而创作出最伟大的剧本,可这一切的前提是痛失所爱。my king先生死在了他成功之前,可心底的那片空落远比先生的死来得更悲更痛,就好像他所有的情绪都找不到真正的源头。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可是这个念头真的冒出来,他又只会觉得荒谬。所有的事情都如时钟上的点,一点又点慢慢移动。这么慢了,都这么无趣了,他又怎么会忘记得之不易的乐趣。

瘦削的男人勾起唇角那抹嘲弄的笑意扯了扯嘴角。

“真奇怪,你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自言自语,他在嘲讽自己。

大戏很快就上演了,莎士比亚的确有这个本事,他将这出戏剧同剧院演员们完美演绎了出来。

但是只有极致的疯子,才能创造真正的天才。马洛在莎士比亚成名的这条路上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失焦的瞳孔里渐渐和舞台失去了联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们说我是这个世纪不该存在的新产物。

早就该被否定。

“如果他们都否定你,那我就加倍肯定你,十倍百倍千倍万倍!”

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一阵轰鸣声,紧接着在他脑海里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马洛清楚地听到了一道温柔中带着无限生机的声音,她是鲜活的。

残缺的身体,破碎的灵魂,他就那样蜷缩在世界的角落,永不见天日。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片迷雾之中,雷声轰鸣,雨滴肆意而下,就在这片迷雾中,好像有什么人抹去了我浑身的污泥。他拼了命想要睁开眼睛,一抹温柔附上他的期望。

吻上他的唇角。

血色笼罩中的黑暗开出了无数过妖艳的红玫瑰,每一朵都在肆意绽放,等到大雨停歇透过云层闯进来。

那是他睁眼后看到的第一曙光。

“新世纪的黎明啊,把我们的光还给我们吧!”

“我们不是笼与鸟,而是苍穹的树,既坚定又自由。”

台下的马洛猛然睁开眼,他的视线快速向四周望去,推开人群,脱离人群。

他在寻找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全然不顾已经落幕戏剧。经久不息的掌声,轰鸣声,欢呼声乱作一团。

马洛在恍惚间听见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克里斯托弗·马洛。”

“马洛。”

“小克!”

“hey!小克你在这,快托普克利夫被带走了,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托马斯近在眼前,他的声音那么响亮马洛却像耳鸣一般听不清。

好凄美的灵魂啊,诗句尝起来时心脏在轰鸣。原来你也描述不出她的模样了吗?

“小克?”

像是终于察觉到了马洛的失神,他有些疑惑地轻轻唤了一声。

马洛像是惊醒般猛地回神,他的视线渐渐聚焦。

“托米,会有人怎么也描述不出来吗?”

“嗯?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人怎么会描述不出来呢,除非你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

你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根本就没有见过她。

戏剧落幕,在这场高声欢呼中没有人马洛的身影,他的灵魂已经随着空洞的躯体不知所踪。

众人散场后,一道身影从幕布后走出,喧哗落幕寂静的吓人,他们口中高呼着莎士比亚的名字,恍惚间让马洛想起了他第一出大戏帖木儿大帝上演时的盛况。没有人不喜欢荣耀,没有人不喜欢在欢呼中心。

但他是戏剧家,他手中的笔和纸上的文字才是他的灵魂寄托。

“克里斯托弗·马洛,没有人像你。”

他的视线久久地落在空旷的台下,每一个位置上,空无一人。巨大的戏剧院 只有他一个人,单薄的影子被夕阳下的光晕拉得悠长,像是要融进去一般。

“没有人像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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