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怕我
对视的这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听到名字的沈夏稚恍然间退后了几步,带着仓惶而茫然的无措感。
漆黑的天色被烛火烧的透亮,于无名处飘来几缕乌黑的烟,缥缈游荡栩栩如生,那火焰纹如同天降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双映在火光中的琉璃眸颤了颤,男人的脸与印象中少年的轮廓逐渐重合,瘦的近乎脱相的一张脸憔悴地将他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分割开来,硬深深地让沈夏稚想到了,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克里斯托弗·马洛,如果她没有系统地学过文学,对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名字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可偏偏沈夏稚是认识他的,准确来说是她了解他,从某种程度上解读过这个被誉为维多利亚时代最伟大戏剧家的人。
克里斯托弗·马洛,他放纵而又肆意的一生都挣扎于灵与肉之中,他是绝对的天才,却也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对后来的莎士比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引领作用,而他自己本身便是伊丽莎白时期最负盛名的青年戏剧家。
不过真正促使沈夏稚了解他在于那份与魔鬼共舞的博弈,他的病态精神虽是浮光掠影般的转瞬即逝,但他本身代表的革命性与创造性是无人能及的。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又遇到一个自称自己是马洛的人,可莫名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就觉得他没有撒谎。
就像原本文字中描绘的那个人本就该是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稳下心神后她才敢抬眼看他,微微靠近,在近距离里凝视他那双深邃的冰蓝色眸子,想要在这人的眼里找出一分的不对劲亦或是伪装的做戏。
她失败了。
火光在两人的脸上跳跃着,一种微妙而又危险的气氛在持续的安静后越发浓郁。
沈夏稚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侵略性,不自在地想再次退后,身形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他猛地攥住手腕拉进而后掐住了脖子。
暴雨轰鸣下的闪电在两人之间的夜空中绽放,轰然作响,而她心头的警铃颤动着。
怎么长这张脸的人都这么喜欢掐人脖子!
感觉到脖颈上滑腻的湿润感,瞳孔猛地颤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艰难地仰头与他对视。
此时,他沾满血的双手才堪堪被照亮,鲜红炽烈地如同被烧灼的火焰,触摸温度后的指尖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夏稚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真真切切受到了威胁,而这人依旧在收紧手中的力道,圈着她的力度大的吓人。
病态的男人,准确来说是颓废的少年。
他的视线黏在沈夏稚的脸上,看着她那双在黑夜里也依旧清澈干净的眼睛,拖着她细白脆弱的脖颈靠到自己的脸庞。
在几乎是耳鬓厮磨的距离里他放松了力道,以另一种占有的姿态把人圈在自己的范围里。
极为陌生的一张脸,甚至他能断定这人绝不属于他的国家,旧教徒?淘金者?还是上帝?哦是的,那可笑又可怜的上帝。
赤裸而露骨的视线,从未经历过这般打量的沈夏稚小肩膀轻轻耸动,她感觉到绵密而滚烫的呼吸正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漂亮白嫩的脖颈紧绷着,那张白生生的稠丽小脸浸满了绯红。
委屈而又害怕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蓄积,从男人的视角看上去就像是小兽孱弱的哀鸣,他能明显察觉到的一个事实,她在怕他。
马洛:“你在怕我?”
马洛:“为什么?”
沈夏稚听后,略有些茫然地垂眸,一双眼睛水雾朦胧,干净到诱人。
她慢慢微张开被咬的嫣红的唇瓣,眼尾处水色弥漫,只是上挑的弧度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沈夏稚:“我不怕你,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魔鬼的影子。”
如何引起一个疯子的注意,又如何吸引一个放荡的浪子,她不过是在他身上看到了魔鬼的影子,她看到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正在腐烂,烂到骨子里颓废。
想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活下去,是的,仅仅只是活下去,那她必须有足够依靠的筹码。
马洛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况且,他不是好的选择却也未必不是她想要的选择,毕竟对于他这个人来说,沈夏稚充满了兴趣。
这就好比你回到历史去亲眼见证当初历史课本中也无法回溯的那个天才,他可以是整个时代的象征,也可以仅仅是沈夏稚心里从未幻想而此时到达的彼岸。
她不是怕他,相反她是尊敬且尊重他,这是一种文人刻入风骨的礼仪。
虽然到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代,而眼前的马洛也与那个少年拥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她不想纠结这些。
沈夏稚:“克里斯托弗·马洛,你可是曙光。”
如果说此时的新旧教是黑暗的中世纪,那么他就是沈夏稚心中的文艺复兴。
他是旧文艺复兴真正的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