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决定3

那片林子位于城市的边缘，出租车开到时附近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我下了车后就急急忙忙地往山上跑，沿着一个多月前走过的路不断前进……

远方隐隐能听到当时被我误认为是怪物的人造机器的隆隆声传来，更让我确信方向没错……

但当时我接近隆隆声的位置时，却发现四周竟然围着铁丝网，只露出一个小缺口。

刚从小缺口翻进铁丝网，我就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拦住了……

男人【嘿！这里是伐木场，无关人士不能进入。】

雷兰【我不是无关人士，我是来找人的。】

男人【你要找谁？】

雷兰【呃，约翰。】

我说了一个随处可见的名字。

男人【约翰？你找他有什么事？】

雷兰【他家孩子要生了，他家人走不开叫我来通知他。】

我随口扯了个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男人【这样啊，那可是不得了！我马上去跟他说，你在这等会。】

说完男人就朝远处一群正在用机器锯树的人的方向走过去了。

我趁机一溜烟跑进伐木场的深处，一路上四处张望寻找那棵有树洞的醒目的大树……

然而我发现四周还立着的似乎都是小树，大树大部分都被砍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

这个发现一下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往更深处走……

突然我注意到百米外的一抹白色的身影，与一路上看见的强壮的工人们不同，那个身影显得瘦小又无助。

我喜出望外地加速奔跑了起来。

近了，更近了，我的心情随着那一抹白色的轮廓的逐渐清晰而变得愈发欣喜。

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飘着，洒在我的心头。

她撑着一把黑边的雨伞，坐在一截树桩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我气喘吁吁地突然出现时，她愣在了原地，像一只精致的洋娃娃一般。

雷兰【夜莱！】

夜莱【雷兰？】

夜莱仰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惊愕的看着我。

雷兰【呼……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夜莱【你……】

雷兰【居然丢下我就跑了！我是那种见钱忘义的人吗？】

找到了她，我的心就有了落点，不再悬在惶恐之中。

夜莱【笨，笨蛋！】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语气像是生气，又像是欣慰。

夜莱【你不识字吗！】

雷兰【识啊，你写得那么简单，都快要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夜莱【那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她眼中噙着泪水，亮晶晶地像紫色的宝石。

雷兰【够明白，你不就是要去找你的同伴吗？带上我吧，我跟你一起去。】

夜莱【傻瓜，我不需要你了，走开。】

雷兰【是我需要你！】

雷兰【我在这个世界太孤单了，这个世界有太多冷冰冰的机器，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感受到暖意……】

雷兰【我胆子还小得可怜，只要看不到你，我就会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雷兰【不管你要去哪，都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别把我一个人扔给那些混混欺负啊！】

夜莱【噗……】

她似乎被我逗笑了，紧绷的身体出现了一丝松懈……

夜莱【你不怕吸血鬼，却怕混混？】

雷兰【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夜莱【我……】

夜莱吸了口气，表情严肃了下来，仿佛是下定决心要和我说些什么。

夜莱【我……只会带来不幸。】

雷兰【没有那回事。】

夜莱【闭嘴，听我说完。】

夜莱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点点头，不再插嘴。

夜莱【我变成吸血鬼很多年了……有多少年我已经记不清楚，但有一些片段……刻骨铭心。】

夜莱【我记得，在刚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我只能在城墙角落的死人堆里找还没流干的血喝，直到我遇上了我的妈妈，一位守城军官的妻子……】

夜莱【那天她是来找亡夫的尸体的，她看到了我，以为我是战争孤儿，就收养了我，给我取了名字，叫夜莱▪莱斯特。】

夜莱【我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新的妈妈，我不再孤身一人，我感觉很高兴……】

夜莱【可是我是吸血鬼，我根本没办法吃人类的食物活下去，很快就被妈妈发现了，妈妈没有怪我，她每天都出去找鸡血鸭血来喂我……】

夜莱【那时候我们的城镇被敌人围困着，城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妈妈也越来越难给我找到血液，于是找不到血液的时候，她就让我吸她的血……】

夜莱【我开始很抗拒，可本能却逼迫着我失去理性，我最后还是吸了妈妈的血……一点点一点点地吸，妈妈也慢慢变得虚弱……】

夜莱【再后来……有一天晚上，城墙被攻破了，一大群敌人冲了进来，见人就砍……】

夜莱【妈妈带着我跟着溃兵和人群往城外逃，但是她身体不好跑不快，我们掉队了，被几个敌人追上，妈妈转身回去挡住敌人……她用自己的身体为我争取逃跑的时间……】

雨还在空中飘洒，落在地面上已经积起小水坑里，细细地、不很明显地溅起丝丝涟漪。

夜莱的嘴唇颤抖着，仿佛接下来说出的话语会掀起一个装满绝望的棺材一般……

夜莱【我现在还记得她推开我时微笑的样子，她对我说‘没事的妈妈会保护好你的’。】

她说到这里哽咽了。

夜莱【如果不是为了我，妈妈不会那样惨死……】

雷兰【这不是你的错……】

战争的车轮从来都是这样无情地碾碎每个普通人的平静生活的。

夜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遇上我这个怪物，如果不是因为我吸了那么多的血……】

雷兰【可那是因为她爱你啊。】

夜莱【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恨不得扼死自己，但我却没有勇气，我太邪恶了，只想活下去……】

雷兰【这是本能，你的妈妈也一定希望你能活下去。】

夜莱【后来……逃难路上，还有很多人也帮助过我，我也一样本能地窥探他们体内的血，甚至害死了他们中的许多人，多得数不清……多到我对死亡都麻木了……】

夜莱【所以我学会了毫不怜悯地利用人类，抛弃人类，虽然偶尔也会为那么一两个人动心，想着要不就这样跟他过一辈子吧？可上天却总能找到意外来打醒我，告诫我像我这种怪物不配拥有幸福……】

夜莱【听明白了吗？雷兰，跟我在一起，只会招来不幸，回去吧，去实现你的梦想。】

夜莱【说不定我以后还会光顾你爹餐馆呢，我可不希望你到时候还没学会做毛血旺哦。】

夜莱说完了，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瞳孔微微收缩，映出了我的样子。

看着她的笑颜，我心里却难以抑制地难过起来……

漫漫的时间长河中，她经历过多少离别？如今的她有多习惯孤独，就有多渴望同伴吧……

雷兰【不。】

我越了解这个单薄又坚强的吸血鬼小姐，我就越想和她在一起……

这念头一出现，就同走马灯似的在我脑子里旋转，它就像一团火，烧暖了我的全身，赋予我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生存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