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醒
好冷……
好累……
不知道还要跑多久才能摆脱它……
库克先生你在哪啊……
【轰隆隆】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声音？什么怪物在追我？
【轰隆隆……】
声音越来越大了……它在靠近……
【轰隆隆……】
它在靠近……
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我要跑！
可我的腿迈不动了……
赶紧动起来啊！
雷兰【啊！！！】
我从挣扎中醒来……
雷兰【原来是梦？】
我眼前并没有什么怪物，仍然只有那个昏迷的女孩。
雷兰【对了，是她……】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回想了下自己昨晚从亚利人的追逐下逃脱、借着闪电点燃的火光照到这里、不小心摔进这个树洞的经历……
雷兰【然后呢？】
但之后的记忆就似乎没有了，好像被抹掉了似的……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躺一晚呢？哦，对了，我受伤了……可能是失血导致的昏迷。我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腿的伤口 包扎的布条不知道哪去了，但是腿部居然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雷兰【奇怪，我明明记得是左腿的……】
我同时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腿，右腿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隆隆隆隆！！！】
正当我摸不着头脑时，梦中那个可怕的声音突然又来了！
雷兰【糟糕！难道那个怪物不是我梦里的！？】
雷兰【快醒醒！！！】
我感觉恐怖的声音真的在靠近，如果不马上逃命就要来不及了，我慌忙想摇醒还在昏睡的女孩。
？？？【干嘛？】
这次女孩竟然有了反应，像是再生起床气一样发出低吼，音色甜而清冽，表情确实一脸厌烦，紧接着她抬手打落我的手。
雷兰【你终于醒了！赶紧起来！有怪物！我们得赶紧跑了！】
？？？【哈？】
女孩揉了揉眼睛，妖魅的紫色瞳孔让我呆滞了半秒。
雷兰【真漂亮……不对！我说有怪物！】
？？？【怪物？你是傻子吗？你谁啊？为什么在我这？】
女孩的语调变得越发尖锐，中间还夹杂着厌恶与恼怒的情绪。
雷兰【我我我、我叫雷兰，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诺……呃逃难来的……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听啊！】
我刚想说自己是诺里人，但又怕这位女孩是亚利人，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逃难？还有，你让我听什么？】
雷兰【怪物啊！咦？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在隆隆作响的……】
？？？【哼，哪有什么怪物，胆小鬼。】
雷兰【不是，真的？它刚刚还在旁边，我发誓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可怕的声音，我没骗你，说不定这时候它正躲在角落里盯着我们准备猎食呢，昨晚它刚把几个亚利人当宵夜吃了。】
？？？【我很累，你要是真的在躲什么东西就安静，要么就滚出去。】
说完女孩又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她并不关心亚利人。
我还想张嘴说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我只是精神太紧绷产生了幻听？或许我也该像她那样安静休息一会，然后在想办法下山去找库克先生……于是我也靠在角落闭目养神。
【隆隆隆隆隆隆！！！】
雷兰【你听啊！你听！！来了！！】
我噌地一下跳了起来……
？？？【真是的，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
女孩再次睁开了眼睛 还皱了皱眉……
雷兰【还睡什么！赶紧想办法跑啊！】
？？？【跑什么？大惊小怪。拉我一把，我去把它解决了就行。】
雷兰【解决？你是傻子吗？】
听到她这样说话，我伸过去扶她的手抽搐了一下，内心掠过一丝不安……她该不会真是傻子吧？
我看了一眼她的衣服 穿的这么讲究，应该不是什么住在树洞的原始人傻子才对……
？？？【真是的，慌什么？胆小鬼。】
女孩拉着我的手站起来，随后径直走了出去。
？？？【敢打搅老娘清梦。怪物？活腻了吧。】
树洞里只留下了她的声音……
雷兰【等等！】
我赶紧追出树洞，看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孩像被冻住了似的呆若木鸡，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看着前面……
雷兰【这是……】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透心凉的冷气……
原来这持续不断的隆隆声是一头我从未见识过的恐怖的黄色巨龙发出的嚎叫，不仅如此，它的尾部还往外冒着黑烟，挡在它面前的树木被它用头一下就顶断了。
雷兰【快、快、快跑！】
我被这个恐怖怪物的压迫感吓得四肢绵软，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全了，但我脑子在明确地告诉我赶紧逃！
？？？【诶！？】
我咬紧牙关强行绷紧全身肌肉，一把拉住旁边不知所措的女孩转身就往远离这个可怕怪物的方向跑……竭尽全力跑，趁它还没反应过来竭尽全力跑，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雷兰【呼～～呼～～！】
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总之是直到完全听不到身后的隆隆声之后，我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
雷兰【你没事吧？】
我抹了一把满脸的汗，回头看了一眼被我拉着跑了一路的女孩……
？？？【嗯……】
她只是有些迷茫地看着我们过来的方向，大概是在意怪物有没有追过来……
？？？【那是什么？】
雷兰【呃……就是我说的怪物啊，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是你们人造的吗？】
雷兰【人造的？开什么玩笑啊，那种庞然大物怎么可能是人造的。】
？？？【是吗……】
她低下头似乎要思考什么，这时我才注意到我还一直牵着她的手……
雷兰【对、对不起……你……体力真好啊……】
我赶紧松开手，不过我发现她竟然连一滴汗都没流，气息起伏也平缓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本以为照这个跑法早就让她上气不接下气了呢……
？？？【可那上面明明像是有个人……】
她倒是没有在意我，只是喃喃自语起来，好像是在回忆什么……
看起来贵族家的千金也不都是体弱多病的类型，我的担心是多余了。
雷兰【呃……我现在要回去了。你呢？】
我凭着印象指了指自己回去的方向。
？？？【嗯？】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 像是拿不定主意。
雷兰【虽然我们暂时躲过了那个怪兽，但不知道会不会往这边来，也不知道这山林里还有没有别的，所以你最好还是先跟我一起回到镇里？】
虽然我也不确定这个女孩家是不是在我们小镇上，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毕竟把她一个人留在山上太危险……
？？？【镇里？】
雷兰【赶快走吧，大小姐！】
我拍了下她的肩膀，给她打气让她迈出脚步。
？？？【乱拍什么！】
她忿恨地一把甩开了我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雷兰【应该是往这边。】
我赶紧指了指自己身后。
？？？【啧……】
她皱了皱眉头，只得又转身回来。
雷兰【不好意思，习惯了，在厨房工作的时候都是这么交流的。】
？？？【闭嘴，好好带路。】
雷兰【好、好……】
她推了推我让我赶紧走。
其实我也只是记得了个大概的方向，因为这片树林相比我印象中的样子稀疏了不少……
雷兰【一个晚上的大雷雨能改变这么多东西？】
我凭着记忆往前走，女孩也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可四周的环境却变得越来越不熟悉……
雷兰【昨晚……你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稍稍放慢了脚步，让她能跟上来……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她深邃的紫色瞳孔直愣愣对上了我的眼睛像是要确认什么。
雷兰【呃……味道？】
我有些摸不到头脑……
雷兰【我……我昨晚做什么了吗？】
？？？【不对……这味道确实是……】
她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只是咬着下唇小声地自言自语。
雷兰【呃……我坦白一下吧，其实前面的事情我都还记得清楚，有几个亚利人追我，我就一路逃跑，然后那几个亚利人就莫名其妙没了声响，当时一片漆黑我也不敢回头看，然后就借着闪电的火光摸到了那几个树洞附近，不小心跌进去 然后看到你在那里面……】
我敲了敲后脑勺，想在努力回忆起点什么……
雷兰【看到你在树洞里，然后……】
？？？【咦！？这前面……】
女孩突然停下脚步，发出惊叫打断了我的回忆，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比去看到黄色巨龙时还要厉害上十倍的震惊……
我也赶紧转头望去——
雷兰【这、这是……】
我们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树林的尽头，可出现在前面的，却全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雷兰【这是……哪里？】
我与她面面相觑，从她凝重的表情可以读出她也有相同的疑问。
雷兰【如果不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这里应该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
雷兰【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镇……】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这一切都乱了套……可眼前……这个像迷宫一样的巨型城市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出现的？
雷兰【怎、怎么办？】
？？？【投票给我，结束战争……】
女孩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投向了远方，说起了奇怪的话。
雷兰【什么？】
？？？【1972年11月就让士兵们回家……】
雷兰【1972年！？你在说什么？】
？？？【你看那个。】
她指了指对面的高楼，那是一个我永远也想象不出的像通天塔一般的高楼……
在高楼的中间挂着一幅巨大的海报上面画着一个拿着烟斗的男人，男人的背后画着一面燃烧的旗帜……
雷兰【那是……亚利的旗？不对……】
粗看上去是亚利人的旗帜，但实际上更像是亚利和诺里两地旗帜的混合……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上边显眼地写着一行大字——【1972年大选】。
——1972年！？
雷兰【慌谬……太荒谬了！】
我忍不住抽打起自己的脸，想从这个荒谬的梦中醒来……
雷兰【快醒来！雷兰！快醒来！】
我的脸颊被自己一巴掌一巴掌扇的火辣火辣的，连手掌都开始疼得发麻 可眼前的这一切依然如故……
雷兰【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无力地垂下了手 全身忍不住地发抖……
？？？【我记得那天应该是1672年6月……】
雷兰【1672年6月26日！】
听到她说出这个我记忆中熟悉的年份 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雷兰【对的，昨天是1672年6月26日，你也是记得的吧！】
？？？【但是……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最多也就过了十年才对……为什么……】
雷兰【十、十年！？什么十年？】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抓住她追问……
雷兰【你知道些什么吧！快告诉我怎么回去！】
？？？【我想想……】
她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是你。】
片刻之后，女孩又突然恶狠狠地盯着我……
雷兰【我？】
我指了指自己，想确认没听错。
？？？【没错，在我的计划里唯一的变数，就是多了一个你。】
雷兰【计划？变数？你在说什么？】
？？？【算了，于事无补，我要先找到我的宅子。】
她说完就甩开我转身就要走……
雷兰【等等！】
我连忙一把拉住她。
雷兰【我不清楚你有什么计划，也不想知道，我也不管你要去哪，我只想回去，你先让我回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雷兰【当然有！我被丢到这里肯定是因为你 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回去，对吧！】
？？？【笨蛋，你被丢在这首先是因为你自己，其次，你要回哪都没人拦着，自己找路就是。】
雷兰【我说回去，是要回到我的那个1692年不是这个1972年！】
？？？【你是白痴吗？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来到1972年的，变个魔术这样吗？】
雷兰【我不想跟你纠缠，你让我回去，我就当没见过你。】
？？？【愚蠢的嘉浩想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你这对我来说也是个意外，如果可以我也想回去……】
雷兰【什么意思？】
？？？【但是我也没办法。】
雷兰【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想回到你的那个1672年了，好好想该怎么在1972年活下来吧。】
雷兰【回不去……了？】
我像被从头浇下了一桶冰水，从头到脚都冻透了……
雷兰【那……库克先生呢？隔壁的艾琳小姐呢？】
？？？【哼……】
她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我。
我低下了头，如果这是1972年。那他们应该……早就不在了……
？？？【你自己想吧。】
她的声音渐渐远离了我 最后消失在风中。
她走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追上去吗……
可是他早已不知去向。
雷兰【我……该去哪？】
如果库克先生都不在了，我还能回到哪去？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个陌生的街道上……
这里有漆黑结实又宽阔的道路，道路上飞奔而过一个又一个铁皮四轮车，她们不需要马和牛的力量就可以跑这么快……
还有比参天巨树还要高几倍的建筑物，建筑物门口挂着各式各样色彩鲜艳的招牌和海报，那上面画的东西漂亮得足以以假乱真……
一路上所见的东西，越来越让我产生强烈的致幻感，仿佛自己才是不存在的亡灵 只是虚无缥缈地飘荡在这个城市中……
但每个经过我身边的人，却又都用怪异的视线看着我，用他们的疑问否认了我是亡灵的这个猜想。
最开始我还想凭借着记忆四处寻觅，但始终没能找到任何一栋熟悉的建筑，任何一块熟悉的招牌……
白天走到晚上，我穿过了不知多少街区，对比了不知道多少擦肩而过的人的面貌，始终一无所获……
库克先生，如果你还活着，你会在哪里？你留下的痕迹又会在哪里？
直到我走到一扇敞开的大铁门前，大铁门后的道路通向一片闪着彩灯、播放着轻快的音乐、洋溢着欢笑的区域……
但我的心却被里面角落的另一样东西牵引着，双腿擅自朝里面走去……
雷兰【库克先生？】
站在那里的瞬间，我就明白了————是这里……
面前这个拿着猎枪的高大肃穆的雕像，正是我所熟悉的库克先生，在雕像底座的介绍板上，写着【库克·门罗，1631年8月7日-1675年3月21日……】
这个雕像的位置，正是当初库克餐馆的位置，虽然四周已经面貌全非，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这个地方，我曾经的归处。
雷兰【库克·门罗，诺里的平民英雄，由于他首先发现亚利侦察兵并给诺里报信，使得诺里人及时组织了防卫……】
我照着介绍板上的说明，一字一字地念起来，上面的字数很少，但每个字都显得沉重无比……
雷兰【库克随后也加入了诺里民兵团，但战况最激烈的1675年3月光荣战死。血腥而旷日持久的战争最后促成了两片殖民地的合并……】
看完介绍板的内容，我张着嘴巴，却吸不进一点空气……
我朝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绊在翘起的地板砖上，屁股着地摔了一跤。
几个路过的穿着五颜六色的奇装异服的人看到了我狼狈样，爆发出来一阵哄笑，他们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彩灯中……
我看着彩灯，那上面依稀能看到「游乐园」这几个大字……
————游乐园？
我感到一阵揪心的难受……
这片游乐园欢乐的土地之下，埋葬了库克先生，埋葬了库克餐馆，埋葬了我的家……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我要逃离这个名为游乐园的坟墓，我在这里喘不过气来……
我恍惚地走在街上，现在我是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了，在这个世界里，我是谁？
【嘟嘟嘟！！！】
我身后突然响起几声吵闹的声音……
我扭头看到是身后是一台红色的铁皮车，隔着车窗我能看见里面的人狰狞的脸色。
车里的男人【乡巴佬！赶紧让路！】
雷兰【你们要去哪？载我一程行不？】
车里的男人【乡巴佬，吃错药了吗？】
这时有几个男人骂骂咧咧从车上下来了，原来这个铁盒子还能装这么多人……
雷兰【你们好，我无家可归，可以跟你们一路吗？】
听到我这么说，那几个人围了过来，表情从狰狞变成了不怀好意的坏笑……
雷兰【哎呀！？你们想干嘛！？】
一个人突然从背后把我压在了地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双手被扣住了……
男人A【不干嘛，交个朋友，别激动。兄弟，给他套上。】
一个散发恶臭的麻袋套在了我的头上，我视野一下全黑了。
男人B【这家伙疯疯癫癫的，还一身破烂，怕不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老虎帮的混蛋能要吗？】
男人C【我们拆了卖，他们看不出来。】
雷兰【卖什么！我身上没有值钱东西！】
男人C【没钱没事，你这全身都是钱，单一个肾就能卖十万，哈哈。】
雷兰【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救命！】
我全身都被绑了起来，不管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只有嘴巴还能大叫……
男人A【妈的，吵死了！】
似乎有什么硬物在我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一下，我感觉意识渐渐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