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2)
墨语酒吧。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独属此地的嘈杂。
杨勿咎推门“叮铃叮铃”,莫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门上挂了串风铃,可这风铃的清脆声在这嘈杂中,就像一滴水溅到了大海里,根本微不可闻。
杨勿咎环顾一周,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人,却看见了正忙碌的莫姐,“莫姐,问你个事儿,阿怜今天来过这里吗?”
莫姐一看是杨勿咎,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小银啊,来过呀,他今天呀来的特别早,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坐在角落里喝,喝了不少,走了快一个小时了吧,他走之前还跟我说,他有话要转达给你‘想明白了或者想不明白想知道答案了,就去渡桥,我等你。’”
莫姐看着还在沉默的杨勿咎,叹声道:“小杨,这俩人之间的矛盾呀,姐还是觉得应该解决了,要不然坏感情,当然,姐也就是跟你说说,怎么选还是看你……”“老板娘,我的酒呢!”有客人在催了。“哎哎,来了。”莫姐应了声走了。
渡桥,离他们俩的大学很近,算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杨勿咎攥紧了手里的车钥匙,渡桥……
离渡桥不剩多少路,杨勿咎将车停在了路边,他想走着过去。
没走了多久,远远的,杨勿咎就看见了,银休怜就站在渡桥人行道上的路灯下,他身体前倾倚在栏杆上,路灯没那么亮,却将他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夜风轻轻吹过,抚过他的脸颊,带起一丝他的头发,他衣摆轻飘,他就站在那,等着自己,微微偏着头,冲他笑。
一人便犹如一画。
他真想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啊。
可惜……不可能了。
杨勿咎静默的走到银休怜旁边,望着桥底下的潺潺流水,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晚风,“能……讲讲吗。”
银休怜不再看着别处,一对天蓝色眼眸藏在镜片后深邃又暗沉“你先说说看吧,我想看你猜中了多少。”
“整件事的结果,并不是周绍畏罪潜逃,周绍这么多天都没露面是不是……死了?还有约周绍出来的那条信息,应该就不是李瑞本人发出的。”杨勿咎看着身旁的人,“我说的对吗?”
银休怜闻言扯了扯嘴角,“嗯,不错,周绍确实死了,那条信息也是我发出去的。”
“那个时候……李瑞是不是被你弄晕了,等到在十九号那天下午你又将李瑞带到冷库,在周绍杀人的时间内你有了不在场证明,周绍因为利益帮你杀人抛尸,然后晚间你又在城西公墓杀了周绍?将他埋在了那里?我查过了,你名下在城西公墓一共有两处墓地,另一处墓地我去看过,虽没打开,但是最近有打开过的痕迹。”
银休怜看着神情认真的杨勿咎,“你……是这样想的?”不待杨勿咎做出反应,银休怜就摇了摇头,“不对……我问你,你是凭什么猜测那条信息是我发的?”
杨勿咎从记事本里拿出李瑞的照片递给了银休怜,“白天,我又一次去酒店问前台的工作人员,还将这张照片递给了她,你猜她说什么?”
“她……应该不认识这个人吧。”银休怜对此毫不意外。
“是啊,我跟她说这是李瑞,她都不信,直到她看见……”杨勿咎又把银休怜的照片递给他自己“直到她看着这张照片,她和我说这才是前两天失踪的客人,她还说自己绝不会记错。”
“我从酒店出来,想了很久,想到了你和我说的‘每个被深不可测的迷雾所笼罩的案件里,往往都会存在致命的破绽。’”杨勿咎顿了顿,“我想是我们先入为主了,是酒店先报的失踪,我们再去查监控,看到是受害人的穿着,见到登记表是“李瑞”又在房间里查到李瑞的指纹,理所应当的就认为当时在前台的就是李瑞,甚至都没问前台看见的人的样貌,不过还有一点让我困惑,你是怎么将李瑞的指纹带到那个房间里的?”
银休怜不置可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卷粘性胶带递给他,“在上面多粘一些李瑞的指纹,找一些干净的陶瓷或玻璃制品,随便印。”
“你也讲了这么多了,剩下的我来告诉你吧。”
“那天,四月十八,那场同学聚会,我见到了李瑞,说实话,当时我和他相处的没有你死我活,我不是很想理他,当然,因为以前的事,我恨他,但没到了要杀他的地步,顶多和他呛了几句嘴,散了之后,我朝着家走,喝了酒,感觉也不是那样敏锐了,我没察觉出他尾随我,等我到了家,他还跟在我后面,他喝的很醉,朝我透露了一个秘密……”银休怜一直看着远方。
“他告诉我,我父亲的车祸不是意外,是当初我父亲得知我的遭遇,去找他理论,闹到了他家的公司,让他丢了颜面,他决定……”银休怜声音有些哽咽,“他决定收买一个司机给他点教训。”
说着说着,银休怜笑出了声,虽然是笑着,但杨勿咎却听出了哭腔,“教训……教训……我当时想着好极了,于是我把他拽进了家里和他撕打起来,但完全是我单方面的碾压,我压在他的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他在挣扎,他在用力的挣扎!他也想活着……呵呵呵……我顺手就拿起了柜子上的酒瓶,朝他砸了去,他不动了……死了……我也算是还给了他这个教训……”
“可这时间对不上……”杨勿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原来‘李瑞’不是李瑞。”
银休怜点点头,继续说“李瑞断了气,我就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没沾染太多的血渍,他的外套更是在扭打的时候就掉了,没血,我换了一身衣服,粘了酒渍就去找你了,我必须要让你看见我,之后我回了家把他拖进浴缸,又找了半盘墨汁把头发染黑吹干,换上了李瑞的衣服,他的外套能遮住血迹,又往身上撒了点酒,压住血气,去聚会附近的一家酒店,半路上在地上打了个滚,粘了泥,我还特意看了监控的位置,控制住没拍正脸,用‘李瑞’开了间房,给周绍发了信,弄了指纹,待到凌晨,之后续了房回家。”
“侦探嘛,有时候需要点演技。”银休怜没什么表情,“回家之后,我开始……分尸,免得夜长梦多,将他剁成尸块,有些难弄开的地方,就将骨头和皮肉剥离,效果也一样,分装成三大包,装上了车,去了和周绍相约的冷库。”
杨勿咎听着银休怜的这些话,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我藏在一个障碍物后面,等到周绍来了,从后面突然窜出来,用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因为窒息没有力气,无法反抗,很快他也死了,那时候大概四点多些。”
杨勿咎听着周绍的死亡时间,思考了很久,“原来冷库的作用是……冰吗?泡在冰里可以延迟他的死亡时间,这才是你大费周折将尸体从冷库搬离的原因,如果在冷库里被发现,我们就会更容易的想到作案时间不清,从而扩大作案时间的范围,你就没有不在场证明了。”
银休怜赞赏的点点头,“那么剩下的,你应该清楚了吧?”
“你之后去城西公墓埋的并不是周绍,是李瑞,我们这两天认为的李瑞的尸体,其实是周绍,你烧毁了他的指纹和一切能够辨认的特征,在周围还故意留下了未焚净的衣服,割下他的头颅和砸碎手机放在一起,是为了能够让我们对认为他是‘李瑞’而深信不疑。”杨勿咎理请了一切。
银休怜没有否认。
“那为什么,就算……就算你恨李瑞,为什么杀周绍,他又做了什么?”杨勿咎质问着。
银休怜不在乎他的质问,“很简单的道理,一个弱小的杀人犯跟着一个强大的杀人犯一起杀了一个人,我问你,就因为弱小的说了一句被强大的人逼迫无奈,难道他就没有罪了?”
杨勿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那……周鹏辉呢?你是不是也误导了那个大妈,让她觉得你是周绍?之后再杀了周鹏辉?”
“没错,那天很晚了,月亮也不是很亮,只要打扮的像周绍一点,蒙着面,压低点声音,那些和他相识却又不亲近的人,认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杀周鹏辉呢。”
闻言,银休怜默了默,“你知道他因为什么丢了工作吗?”
“好像是因为……猥亵他人。”
银休怜对着他轻笑了一声,“写的可真好听,不过,我觉得,应该写成强奸未遂可更合适。”
杨勿咎喃喃道:“强奸?”说着就看见银休怜脸上没了笑容,转过了头,没再看他,杨勿咎也没再提。
寂静了很久。
“有一次,周绍犯了事,周鹏辉被叫到了学校,当时和我见过一次,在之后,他总在我放学后,堵住我,摆出一副很诚恳的样子跟我说,是周绍认识到了错误,他想让周绍和我道个歉,希望我原谅,还想请我去家里吃顿饭,有一次,硬扯着让我跟他走,我实在拗不过,去了一次……我很不习惯他看我的眼神,我只吃了不大一点就开始犯迷糊,然后就感觉他在拉我的衣服,我开始挣扎,我当时力气大,眼看就挣脱了,他不甘心,抓着我的头往桌上撞……”说着,银休怜撩开了头发,露出了眉骨上的疤,“你之前不是还问我,这疤怎么来的吗,就是那时候留得,之后我把他推到墙上,跑出去了……”
说完,银休怜的嘴角弯了弯,“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你们找对人了。”
接着深吸一口气,“一切都该结束了,你去城西公墓吧,把他带出来,加上我的证词,就能结案了。”
杨勿咎没动。
“怎么?怕我跑了?其实没必要,做了就是做了。”银休怜还在一旁打趣。
杨勿咎摇摇头,“你应该从来没想着逃,做着一切不在场的证明,是为了安排你还未做完的事吧?”
银休怜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知我者,无人若你,回去了,静待佳音。”
杨勿咎望着这天上明月,月光清亮皎洁。
杨勿咎给肖彰打去了电话,“带上法医和取证人员,去城西公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