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泪还是雨
“想来也就来了。”王面摇着头，叹着气，“为什么一开始就拒绝被我们收养，拒绝了后反而又要加入。”
“你们也没问我要不要跟着你们啊...”魏靡躲闪着避开了王面的视线。
“当时在姑苏，我们问没问，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好吧...确实是一开始我就修改了你们的认知。”魏靡迈开步子走到了王面身前，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在一眨眼，两人的身影已经到了一座山的山顶上。魏靡掌着石头，用手一撑就坐在了石头上。
“要我拉你吗？”魏靡伸出一只手给王面。
“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王面眼中的圆环迅速开始流动，他闭了闭眼，站在了魏靡身后。
魏靡干笑了两声，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要用时序暴徒减缓时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魏靡用手在空气中胡乱一抓，一只白蝶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一只粗糙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我不需要。”
“王免！这可是化道！你在这儿跟我逞什么能？”魏靡突然愣了愣，“你都知道了？你跟踪我？你偷听我跟叶梵的谈话？”
王面还是死死抓住她的手，“我不偷听，我又怎么会去拿这枚蝴蝶风铃？”
魏靡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就说王面怎么身上带了个风铃，之前见面的时候都还没有，还跟白天这一轮回的年轻王面拿走的风铃一模一样，原来是在这一轮回的年轻王面的阳台上偷拿的！
魏靡轻轻对着白蝶吹了口气，白蝶立刻化为几道细小的白丝消失在空气中，“你要是不还回去，他迟早会发现的。”
王面松开了魏靡的手腕，“发现就发现吧，反正两个都是我，这风铃在谁那儿都一样。”
“说吧，来找我就是为了质问我？”
“...来看看你。”他说着，把右手放在魏靡的头上揉了揉。
“我有什么好看的。”魏靡把视线放在他经常放剑的右侧，那里空无一物。
“别看了，弋鸢把那东西封住了。渔村一行，生者只余一人。”他感慨着说。
“那个时空已经结束了是吗，你来这个时空，只是为了送百里胖胖回五十年前，还有林七夜他们。”魏靡说，“你的身体撑不住的，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化道而死。你明知道我那白蝶能够救你，起死回生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像你救张雪冰那样吗？”王面沉声问，“为了获得力量，你把她复活，不，应该是又创造了一个你。你给她共享了你自己脑海中关于张雪冰的记忆，告诉她她叫张雪冰，把自己的所有情感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只给自己留了个‘情’，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无限的接近‘虚无’，成为‘虚无’！”
魏靡被噎了一下，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那么多，给自己挖了个这么大的坑。
“原来你一直以来都在监视我，监视我跟张雪冰的对话。”魏靡说。
“我要是不监视你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你这个样子是打算一直瞒到天荒地老吧。”
“可只有‘虚无’能使我强大，我即是虚无，虚无即是我，除了使用它，我找不到任何救你们的办法了。”明明应该伤心，但魏靡还是一脸平静的望向远方。
王面右手从背后抚上魏靡的额头，把自己的身体贴上魏靡的后背，“我都知道的，你只是想要拯救我们。”
“很痛苦吧？让我们遵循天意就好了，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不需要你花太多代价来拯救我们，你也只是个孩子啊。”粗粝的手指刮在魏靡脸上的时候，有些不自然的苦涩，“收回来吧，你的情感，你的人性，重新成为人吧。”
一滴冰冷的东西落在了王面的拇指与食指的指缝中，魏靡沙哑着开口，“...我做不到。”
无数蝴蝶振翅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像是一颗白色的流星划过漆黑的夜幕朝着他们扑过来。
王面想到了什么，想抽回手，这次却被魏靡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就算抛开这些不谈，这个时空当中不可能存在两个我！你想用白蝶让我重塑我的身体，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要戏耍时间和空间！”王面沉住声音，好声好气的开口，“还有门之钥！整个世界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那么傻的，阿免，我好歹，是你亲手养大的啊。”魏靡回过头，那是一双灰白渐变色的瞳孔，中央有黑色的光环在纵向旋转。
“别来见我了...”
“我爱你...”
两句话像空中的蝴蝶那样从他的身体上猛地窜过，手中温热的触感已经消失，只有冰凉的蝴蝶在触及他的身体，修补他已经化道的身体。
明明已经习惯了化道时的痛苦，明明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刻不在逆转时空修补自己化道时的身体。
明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化道还更痛的东西了。
可为什么，被白蝶修复时却是一阵抽痛呢？比化道更痛的感觉席卷全身。
没过一会儿，蝴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低着头看向自己拄着拐杖的左手，左手的食指处停留着一只白蝶。
他抬起左手凑到嘴边，轻轻的吻向这只白蝶的翅膀。
白蝶受惊地挥舞了下翅膀，在他放下手时白蝶飞向了他腰间的那枚风铃，它冲破了那层脆弱的玻璃，身体和翅膀充当了标本，八个小棒挂在它翅膀的四个角上，白得发亮。
白蝶已经散完了，王面的身上已然不再化道，可他深深的觉察到了，身体里那些年老的器官仍旧没有因为白蝶的洗礼变得重返青春，仍是一副老得快衰竭的模样。
又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落了下来，滴在了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缝中，是什么呢？
他左手摸上自己的脸，拐杖早就掉地上去了，却什么都没摸到。
原来是雨啊...他这样想着...
他还以为，是泪来着...
忽然间，眼底泪光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