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程远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程远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模糊的山路。导航显示距离津南山还有二十公里，但雨太大了，他不得不将车速降到最低。
"这鬼天气。"程远嘟囔着，打开了雨刷器的最高档。三个月没回家了，他本想着趁项目间隙给父母一个惊喜，没想到遇上这样的暴雨。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母亲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还停留在昨天："家里一切都好，专心工作。"
拐过最后一个山弯，津南山山区的轮廓终于在雨幕中显现。那些熟悉的屋顶、石板路，还有村口的老槐树，都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中。程远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不知从何时起，回家这件事既让他期待又让他害怕。期待见到日渐年迈的父母，害怕看到他们头上新增的白发。
车子停在自家院门前时，雨势稍缓。程远拎着给父母买的营养品和城里糕点，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妈！爸！我回来了！"
堂屋里，母亲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听到声音猛地抬头，手中的菜叶撒了一地。"远远？"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眼角瞬间湿润，"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程远放下东西，紧紧抱住瘦小的母亲。她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带着淡淡的柴火和草药香。"想给你们个惊喜。"他笑着说。
"你爸去后山看引水渠了，这雨下了两天，他担心渠堵。"母亲抹着眼角，上下打量着儿子，"瘦了城里吃得不好吗？"
明明只才三个月不见，以前程远工作的地方离沧南远得多，两三年才回来看父母一次，可家里人每次看到自己都会说自己瘦了。这次工作移交到城里后反而有更多机会回家看望父母了，就是津南山的山路不好走，他问过爸妈要不要搬去城里和他一起住，可老一辈人都喜欢乡下的生活，田里种着稻谷和小麦，闲来无事就逗逗邻居家养的小黄狗，城里反而住不习惯。
"哪有，我胖了三斤呢。"程远笑着捏捏自己的脸。他帮母亲捡起地上的菜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母亲说李婶的孙子考上县里中学了，王叔家的母猪下了十二个崽，村里最近来了几个扶贫的年轻干部...这些琐碎的乡间新闻从母亲嘴里说出来，格外亲切。
傍晚时分，父亲回来了，裤腿沾满泥浆，看到儿子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上扬——这已经是严肃的父亲能表现出的最大喜悦。
"爸。"程远接过父亲脱下的雨衣，挂在门后。
"嗯。"父亲点点头，"工作还顺心？"
"挺好的，刚完成一个大项目，领导给放了几天假。"
母亲做了一桌程远爱吃的菜：腊肉炒笋干、红烧小溪鱼、自家种的青菜...虽然简单，却比城里的山珍海味更让程远满足。父亲破例倒了半杯自家酿的米酒，三人碰杯时，程远注意到父亲的手已经布满老年斑，微微颤抖。
饭后，程远帮母亲洗碗，父亲在堂屋修理一把旧锄头。雨声渐大，敲打在瓦片上像某种古老的鼓点。程远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昏黄灯光下，父母各自忙碌的身影——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将他惊醒，紧接着是房屋剧烈的摇晃。程远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父亲在门外大喊："远远！快起来！"
程远跳下床，地板在脚下倾斜。他跌跌撞撞地打开门，看到父亲正扶着母亲往楼下跑。堂屋的墙面已经出现裂缝，雨水从缝隙中喷射进来。
"怎么回事？"程远惊恐地问。
"山塌了！快跑！"父亲吼道。
三人刚冲出院子，身后就传来可怕的坍塌声。程远回头，看见自家房子的屋顶整个塌陷下去。村子里尖叫声四起，在闪电的照耀下，程远看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一幕——山坡上，一股由泥土、石块和树木组成的黑色洪流正奔涌而下，所过之处，房屋像纸牌屋一样被轻易推倒。
"去后山！快！"父亲推着他们往高处跑。但母亲年迈体弱，没跑几步就摔倒了。程远扶起她，发现她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你们先走！我背妈！"程远对父亲喊道。
父亲却摇摇头："我去帮李婶家！她家就一个老太太带孙子！"不等程远阻拦，父亲已经冲向不远处那栋摇摇欲坠的房子。
程远背起母亲，在齐膝深的泥浆中艰难前行。雨水和泥浆模糊了视线，他只能凭着记忆往后山方向移动。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是父亲的声音。
程远循声望去，在闪电的瞬间光亮中，他看到父亲和李婶被一股泥石流围困。父亲正拼命把李婶的孙子往高处推，自己却被急速上涨的泥浆吞没了腰部。
"爸！"程远放下母亲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带你妈走！"父亲在泥浆中挣扎着喊道。下一秒，一股更大的泥石流涌来，彻底吞没了父亲和李婶一家。
程远呆立在原地，世界仿佛静止了。直到母亲微弱的声音唤醒了他："远远...快走..."
他重新背起母亲，泪水与程雨水混在一起。后山近在咫尺，但泥石流的速度更快。一股夹杂着巨石的泥浆洪流从侧面袭来，程远本能地把母亲推向一块凸起的岩石，自己却被冲倒在地。
"远远...好好活着..."这是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一股更大的泥石流将母亲所在的岩石整个冲走，消失在黑暗的洪流中。
.....
大概五个小时，以韩栗和魏靡为队长终于抵达了二号村庄。
还没等众人逼近，大家都先看清了悬挂在津南山侧面山坡上的一个人影。他用双手死死的抱住树木的枝干，右脚已经全然不见踪影，雨水混着血红色沿着山坡滑下，落在湿软的土地上。
一块岩石突然从山顶上滑落，直直朝着那个人影的位置砸去。
魏靡一行人离程远还有些距离，就算是体力再好的守夜人不会瞬移也不能做到直接拦截这枚大约五岁小孩身高的石头。
程远此刻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挂在斜坡上应该不久，但下半身出现了疼痛和过度失血。他似有所感的抬头望去，只见那块石头在面前不断的放大...
魏靡用脚踩住程远抱住的巨大枝干，树枝只是稍微抖动了两下。她抬手拔出星辰刀，右脚发力在枝干上轻点，左脚变成踩在斜坡上，整个人旋转了九十度直面迎上那块石头。
星辰刀在手中呈劈斩的攻势，锋利的星辰刀把那块石头直接分成了两半，淡淡火星在石头与刀尖浮现。
被分成两半的石头擦着程远的身体落下，魏靡转身跳下，伸手勾住了程远的短袖，将他带下来平稳的靠在一旁的巨大石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