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返组

贺峻霖飞重庆那天是小辉送他去的机场，一直望着人过安检，确认人上了飞机。

贺峻霖当时从成都直接飞北京，压根也没带行李，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是来以后另买的，考虑到之后可能还得再回来，也就一样都没带走。

于是一身轻来，又两袖飘飘地走了。

把人送上飞机，小辉给严晴薇发消息打报告，就预备回医院看着老板。

他转身刚要走，抬眼就看见不远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形。

他帽檐压得很低，以至于站得稍远几米开外就很难窥见阴影下那张脸。只不过小辉实在太熟悉自家老板，瘦了胖了，他肉眼都能认出来。

或许是严浩翔的气质，和周遭的人向来有壁，是以很难不被人留神注意。

小辉没料到翔哥居然会闪现到这来，何止是一头雾水，直接原地吓蒙了。他照着严浩翔目光投射回头，不知道他在专注地看什么，不及究寻更多，赶忙跑上去。

小辉低声试图劝服严浩翔干净离开，机场人多眼杂，万一被拍传到网上，晴姐肯定要骂人的。

严浩翔毫无反应，周遭的人们急于追赶自己的人生，没空去过分地关注他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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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机廊桥缩回，航机大楼的透明落地窗将飞机的起飞降落尽收眼底。民航客机离桥后乖乖跟随牵引车至跑道内缓慢滑行，加速到跑道尽头昂首仰起，由迎面劲风平稳抬上天空爬升云端，像空中翱翔的鸟收起爪子那样藏起起落架。

严浩翔与外界断联的信号才有所响应，小辉再次苦口婆心的催促前，他率先转身离开。小辉愣头愣脑追上去跟住了，生怕下一秒老板也能跟着外头的飞机一起飞了。

实在令人费解，

小辉：「怎么突然闪现在机场的，总不能是藏在后备箱？」

小辉：「还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来了一场速度与激情？」

小辉把人稳稳当当请上车后，才敢问：

小辉：翔哥，你是来送小贺老师的吗？早知道你也要一起过来的话，说一声就好了。

严浩翔隐在后座，一言不发。

幸好没节外生枝，也没被人认出来，小辉忙又给严晴薇汇报一声老板情况，才稳稳当当地把车开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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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错觉，远远跟小辉招手告别的时候，贺峻霖好像瞄到了眼熟的人影。但由于刻意遮掩的装扮，贺峻霖很难分辨清楚，但在转身走上廊桥时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他疯狂地否决那个荒唐的可能性，直到起飞那刻突袭而来的失重感和耳畔的瞬鸣音，心口随即落凿出巨大的空洞，窗外的云穿膛而过，飘不到实在的去处。

他想只是太累了，偏头不见窗外城市逐渐消失的倒影，闭上眼睛放空自己。

这几天在医院静谧的环境里休息得还不错，所以贺峻霖的尝试收效甚微。看来他是应该要听从医生的建议，在医院里好好治疗和调整一段日子，夜里便不会由心而生出平白的惊悸，难得安稳。

但真要把他一个人放到那种环境里，是相当难以忍受的。孤独才是一把钝痛的刀子，虽不致命，却淬慢性的毒，洞穿全身，融于血，在呼吸间犹如万蚁噬心。

贺峻霖心中短叹，打起精神来看剧本，始终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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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浑浑噩噩飞了一程，抵达重庆，公司还特地派了人来接他。

工作人员是个新面孔，贺峻霖常年也不在重庆待，老员工基本都叫得出名字，这个小年轻倒是第一次见。人腼腆地跟贺峻霖打了招呼，小心谨慎地请他上车。

贺峻霖钻进后座，酸泛的腰脊软塌塌地陷进真皮座椅里，然后歪七扭八地坐得跟个大爷一样，这才舒服不少。

没想到公司居然偶尔出手能这么阔绰，给他安排了一辆如此有质感的商务车出行。

前头的小助理调整好后视镜，礼貌性地问询：

江风：小贺老师，我们现在去哪？

贺峻霖：嗯？

分不清贺峻霖是舒服地哼出声，还是对他的问题而奇怪。

贺峻霖：「不是公司要做安排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来接他而已。

贺峻霖：那...先回酒店吧。

既然如此，干脆回酒店舒舒服服瘫着。

公司应该有交代过，小年轻也没问目的地地址，启动车子驶进市区。

车里总共就俩人，贺峻霖起初无趣，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调查起户口，诸如

贺峻霖：你叫什么名字？

贺峻霖：来公司多久了?

贺峻霖：是哪里人?

贺峻霖：在重庆待的还习惯吗？

此类。

小年轻叫江风，才二十五岁不到，北方人。可能平时工作太过忙碌，也没说清具体什么时候进的公司，只含糊着说没来多久。

贺峻霖多半能猜到，看样子估计也是临时被薅来给贺峻霖凑活的，以公司的尿性，这等子苦差也就使唤使唤新人干。

职场人和事皆分三六九等，更何况是像他们这种吃死明星效益的公司，炙手可热的艺人那可都是香饽饽，在身边扶持的工作人员就算是个提鞋的，能捞到的好处和红利也很可观。

但像贺峻霖这种的，可就是太极八卦阵里任由推拉的老朋友了，换助理比换衣服还勤快，关键时候也顶不上多大用处。贺峻霖凡事能自己干就不麻烦别人，出差行李能省则省，证件能自己揣好就自己揣着，模卡和简历能自己完善就自己递导演。

人在江湖飘，靠人不如靠己，贺峻霖也是社死的经验多了，随机应变能力也被养成了。

一方面是得保护好自己的个人人身安全，另一方面还是不希望粉丝和公司浪费太多的情绪价值。

贺峻霖其实还是想得太明白，这圈子衡量一个人存在的价值，热度就是最高标准。你要骂势利，公司早八百年就被扒皮吐口水淹没了，可这个行业依旧是水涨船高，只有贺峻霖一点长进没有罢了，还在浅水区苦苦挣扎。

贺峻霖不可能没意见和想法，只是背后早没有能给他撑腰，让他有胆子掀桌的人了，即便他再多的不忿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

贺峻霖怎么都算公司的老人了，再不济也算得上亲生的，总不至于到把他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地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一点无关要紧的小事揣明白装糊涂就算了。

他也不会去计较这位新来的小助理什么时候开悟，再去另谋高就。况且看人家小年轻还蛮踏实稳重的，甚至还帮人家考虑起一个好的去处。

佳鑫那就挺不错的，至少对比起严浩翔，没那么压迫人。

贺峻霖想着想着还想岔了，莫名其妙拿严浩翔做什么可比性。

贺峻霖：严...

贺峻霖嘴比脑子还快，险些叫错人名。

贺峻霖：佳鑫、佳鑫他是还在外面接商务吗？

江风一时之间不知贺峻霖说的是谁，也还是立即做出反应：

江风：我晚些帮您问问吧。

显然真的是进公司不久，对公司的人员还不熟悉，贺峻霖也理解。

贺峻霖：好。

他倒是瞎想，人员分配这些事公司都是有人事专门管理的，就算要介绍，那也得先问问佳鑫肯不肯要，愿不愿意的。

于是很快这些胡思乱想就被绵沉睡意从脑子里挤压出去，在车后座倚靠着车窗睡过去。

重庆公路七拐十八个弯，坡度参差，高低错落，显然不是适合小憩的。但也许是贺峻霖在空中飞得太累，又或者是江风的驾驶技术确实一流，车室里也没有噪音和气味，贺峻霖一路眯的简直不要太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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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一觉抻个懒腰起，车里只他自己，江风在外面打电话。贺峻霖揉眼懵懵懂懂开门下了车，刚睡醒脑子不是很清醒，模模糊糊听到了几句对话，但是江风看到他下车后匆匆就挂断了手机，也没听清具体交谈的内容。

寻思既然送到了，江风一会是要回公司，贺峻霖跟人挥挥手就说再见，让他路上小心。也不管人家是走是留，自己上了电梯就回酒店房间了。

江风走没走不知道，贺峻霖浑身散了架，动都不愿动地直接扑倒在酒店的床上，续上了觉。趴着也就是半小时的功夫，不胜其烦的门铃把贺峻霖从浅眠层又给拽了起来。

他四肢勉强把自己撑起来，不情不愿地趿拉脚步去开门。

江风手里提着东西，不尴不尬地对看得出是有点起床气在身上的贺峻霖得体地笑。

江风：小贺老师，您今天都没吃什么，明天还要早起去剧组，不然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本来要困得昏天暗地，又被叫起来，贺峻霖实在乏，也没力气和脑子多余转弯，点点头让人把东西拿进来了。

江风的速度很快，贺峻霖从门口慢悠悠挪到沙发坐下，他就把吃的都摆好打开了，然后留下一句吃完以后他来收拾，又麻溜地离开了。

压根也不等贺峻霖多说什么，贺峻霖只能强撑着精神，但最后也没吃多少，又利落地滚回床上，才没人再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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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很注重实地取景拍摄出来的效果，贺峻霖刚回来就被安排在凌晨开工了。

自己定好的闹钟要起来洗漱，贺峻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耷头耷恼摸摸索索进浴室洗澡洗头。

等他从浴室捣鼓出来，门铃又响了。

他胡乱揉抓吹了半干的头发，奇怪这个点难不成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来交代什么，结果开门又看见了江风，他手里还提着东西。

这个场景似曾相似的感觉，像是在梦里见到过了。

江风：小贺老师，昨天晚上的餐你应该没吃多少，一会剧组太乱了不方便，吃饱再去吧，现在还有点时间。

江风非常自然流畅地进门就把桌上没合上的餐盒收拾好，又摆上新的热乎的。

贺峻霖：「这个点，是从那搞来的夜宵吗？」

贺峻霖对莫名和梦里重合的情节生出一丝诡异，他完全搞忘记昨晚江风到底有没有来给他送过东西，以及他自己吃过没。

贺峻霖将信将疑地坐下，肚子空荡的饿意促使他拿起了筷子。

贺峻霖：你没回公司吗？

江风摇头，随后特意解释道：

江风：公司派我过来跟组，小贺老师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来做就好，你安心拍戏。

公司突然这么有人性，搞得贺峻霖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居然不习惯。

可能是看江风是个新人，不放心让他带别的艺人，塞到贺峻霖这里锻炼一下吧。

这种事也是有的，毕竟贺峻霖之前就被搞得焦头烂额过。但江风这么体贴又细致入微的，倒是也能接受。

贺峻霖专注地看着剧本开吃，江风则驾轻就熟像老妈子那样开始整理裹乱的床铺，收拾浴室里换下来的衣物去清洗，顺带扔掉昨晚的餐余垃圾。

江风做好这一切，就先到停车场把车里的空气循环和暖气开好，等贺峻霖下来后直接开去剧组。

虽然全程跟贺峻霖没有太深入的交流，但能够做到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和点到为止的体贴，不能说是无微不至，至少不会让贺峻霖觉得反感或者多余。

而且贺峻霖提到的每件事都能落到实处，比如我们小邓同学的行程，在不经意间也给到了及时反馈。至于这个不经意间，自然没能引起贺峻霖太大的注意，但他就是告知过了。

所以等到邓佳鑫几天后赶回来拍戏，贺峻霖才记起来有些事还没解决，有一通早要打的电话没打，拜年红包也拖成开工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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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佳鑫加快工作进度也才赶晚班机回，人到酒店剧组也已经收工，他不仅人回来，还带了不少新年礼物，让助理发给剧组的工作人员。

出于礼节和人情，邓佳鑫亲自提着东西到何暨那登门拜访，两个人聊了有一会才被放出来。然后想也没想他就去找贺峻霖，却在门口恰好碰到站岗的江风。

这个自称是新来的助理邓佳鑫也是第一次见，并不脸熟，他的助理也说是第一次见。

江风解释说峻霖今天拍了一天比较累，吃完东西就休息了，明天还得早起。

话里话外是让邓佳鑫吃了个闭门羹。

考虑到不打扰贺峻霖休息，邓佳鑫就把东西给到江风让他转交，反正明天在剧组也要见到，就没计较。

许是贺峻霖身边突然多了个生人，江风的防备心让他不得不敏锐，转头就让助理去跟公司那边确认，贺峻霖身边安排的这个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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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不是公司安排的人。

助理在和公司多番打听下，才确认江风并不是公司内部的人员。邓佳鑫担心起贺峻霖安危，大半夜当即就要去找人。

助理话还没讲完，赶忙拉住他，

助理：你别急，这是公司那边提前知道的。

说话绕圆似的，邓佳鑫听不明白了。

邓佳鑫：什么叫知道？

助理：我也是刚问了才听说，你...你也别太着急上火。

江风这人其实没什么紧要，只是邓佳鑫对贺峻霖多上心他看得很明白，有些话就不太能囫囵出口了。

邓佳鑫：怎么回事？

邓佳鑫必须确认贺峻霖是安全的，非要追根究底地问。他这么坚持，助理也不好瞒着他，有些事情早晚都会公之于众。也许早点知道，对邓佳鑫也不算坏事。

这对邓佳鑫还是存在一定的恶意打击，全都体现在了变幻的表情上，说不上是震惊还是疑虑更多。

才过去短短的一个节假日，论谁都很难相信，特别是对邓佳鑫来说，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许还是不信，又或者是心存侥幸，邓佳鑫更想从贺峻霖那得到真相和答案，而不是从别人口中的听说。

到底是一朝功德圆满，还是趁虚而入......这两者邓佳鑫都不太能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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