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十三节 噬血

又行三日，于午后，天光渐暗。

灵通过迷阵的不断变化能感知到外人的存在，她低声对紫韵天道：“那群人在约二十米远处。”

可等到看清来者面目，她突然转过身，紧紧抓住紫韵天的衣袖，脱口而出：“快走。”

紫韵天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你怎么了。”

灵回过神来，道：“没事，您躲好。”

群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没少追杀她。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以为身边的人还是哥哥流伤。

留紫韵天待在原地，她渐渐的向那群人靠近，他们叫灵神女。

“这追杀还真是没尽头。”灵喃喃道。

手中紧握簪子，身边的树以极快速度移动着帮助她挡住自己的身形。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可没有空闲着用来游山玩水。

“这些树在动。”其中有人惊喊着。越来越多的树从其队伍中穿插而过，渐渐的将众人隔离开来。

为首那人命令道：“别分散太开，不过是个小把戏。”他挥刀砍向其中一颗树，树从底端开始炸开成两半。

“首领威武。”…拍马屁那人，下一秒便被另颗疾驰而来的树干撞飞。

没过多久，那位首领便独陷迷阵之中。

周围的树紧紧将其包围住，并不断飞快的移动着。即使他不断挥刀，倒下一颗树便立马有另一颗树替换其位置，无缝衔接。

他聪明的停下，周围的树也慢慢分散开来。“阁下是何人。”

四周寂静无声，空空荡荡。

他被逼退到另一个远僻的地方，这当然是灵的小把戏，她要最后亲手干掉这个首领才有意思。

插在流伤胸口的那一刀，踢飞自己的那一脚，她都会一一奉还。

其他人都被树给撞晕过去，是最先被撞飞的那个马屁精给了灵启示，这树林迷阵原来还能这么玩。

马屁精此刻满嘴是血倒在地上，痛苦的叫着。

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蹲下道：“马屁精，还记得我嘛？就是我吐了你一背。” 接着便是一个礼貌的微笑。

马屁精吓得往后移动两屁股：“神女，你，你怎么在这儿？”

“哟，看来你们不是来找我的喽。那你可是捡大漏了，现在抓我回去应该还能领赏。”灵特意加重后一句的语气。

她回想起当初，中毒后双手双脚受缚。

刺簪从手中飞出，抵住他的脖颈。一丝寒意传来，马屁精的头上冷汉直流，嗑巴道：“神女别冲动，我们一行人不是奔着您来的。”

灵：“我不信。”

“真的，真的。”他的声音颤抖着，“空口无凭您当然不会信。我怀中有个东西，您可以拿出来看看。

灵：“你这人诡计多端，多半又是想借机下毒手。”

她说着挥动下手，锋利的刺簪便顺着往下。划破衣物，又一层一层的挑开。

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有。

“撒谎的人，该怎么办呢？”

马屁精大气不敢喘，带着哭腔道：“我上有老下有小，神女您大人有大谅放过我吧。”

脑海中以往的兄弟们一个个死在他面前的画面挥之不去，他们的脑袋都炸开成了肉泥。

就是因为那个巫婆，天知道他现在躲在那里，万一下一秒冲出来，脑袋就没了。

“上次任务过后，我三天没进食。再也没有接过捉神女的任务，也已经回到胡家本族。真的，这次是来……”

灵：“你不能说？”

面前的男子惊恐的点头。

但顺着马屁精的目光看去，那个首领正在灵的后方。

他手中的刀还未劈下，腹部便被刺穿，重重摔倒在地。

灵：“出来的这么快，真没见过上门送死的人。”

（天外陨铁——噬血。）神海中的一条启示被触发。

她回过头，倒在地上的俨然是一具干尸。

一刹间，灵的双目变得暗红，她清晰的感知到神海中的能量变能充足，而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侵噬，慢慢的被两个字占领——杀戮。

“怎么会这样。”未等她疑问完，口中便喷出一口鲜血。

脑海中传来爆裂的疼痛，随着双目中的红色褪去，意识逐渐开始恢复。

“神女…您。”马屁精往后移动着，灵突然跪下拳头紧握看着他。

马屁精自己也突然转换姿势不停跪拜着。

灵眼前模糊的事物恢复正常时，马屁精还在不停叩头嘴里念叨着：“我错了，神女别杀我。”

“别拜了。”灵突然大吼道，脑中的阵阵余痛不断袭来，使她的情绪不太稳定。

马屁精吓得把脸埋在地上，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着。

灵的情绪越发抓狂，精神病复发。她竭力刻克住自己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你要快点跑，从那来的往那跑。”

“快啊。”

地上的马屁精飞快爬起离开，他真的是拼了命的在跑动着。或许他在暗叹自己幸运，两次从疯子手中逃出生天。

灵到处乱爬，许久才捡起地上的簪。

”头好疼，真的好疼。”

“ 又是这里，那么黑的地方。”精神变得狰狞，里面漆黑一片，千丝万缕的绞动着。

那个人的死，在她的一念之间，明明想要穿刺的地方是右肩，却偏到心脏上去。不可能的，她练习那么久从来没有刺偏过。

双手握紧刺簪，突然用力刺向白己的腹部。刺簪瞬间弹开扎入旁边的树干。

灵哭着，眼泪簌簌落下。

“为什么要改变我的意图。”

她抽噎的的冷笑一声。“你到底是什么？” 鼻腔中突然传来血腥味，温热的液体顺流而下，她体力不支倒在地下，身体不断蜷缩，痛苦的呻吟着。

精神的不断割裂带来疼痛。

刚刚那一瞬间，的确是想要去死。因为生病，好痛苦的病。脑子中千万个小人总是在吵架，明明很很久不再这样，五年还是六年来着。

春天，活在春天里的人，生命是那么旺盛，即使还有冬天的腐败在。灵一旦走出来，拼尽全力也回不去。

不知过多久，情况缓和后她便爬起。对着那具干尸道声：“对不起。”抬步离开。

“别跟着我，滚远点。”这句话，是在对刺簪说。

……

紫韵天在灵离开后，便被重重树木包围挡住去路，只要他一动身树木便会随着移动。

天光大亮，灵才拖着脏脏的身子回来。“我睡会儿。”

这次她没有上树，就地躺下便沉沉的睡过去。

至天暗之时，灵醒来。两人又踏上采矿的路，林中各人，也都离开。

紫韵天：“你入梦时，不停叫着哥哥。那群人刺激到你了。”

灵：“您不是喜欢直接么，如今也拐弯抹角的问问题。”

紫韵天：“我好奇你哥哥是谁。”

灵：“您不用知道。”

紫韵天：“我认识那群人的着装，也代表我知道他们的身份。”

“我哥哥叫流伤，也是玉待阁死士。”

“他们腰间青面獠牙的令牌代表神令，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因为信仰着世间唯一的神，所以跟神有关的一切东西都不会放过，已经达到一种疯狂的地步。近几年，以巫婆为主的玉待阁一方势力正在跟他们合作，听说利益极大。”

“有发源地么。”

“附属白疆国外海的一座岛，岛上常年被海雾覆遮，很少有机会能让人瞧见。”

灵捣出怀中的令牌仔细观看，这块令牌原本属于那具干尸。

是石头的质感，青面獠牙的外型被雕刻得十分精细，泛着幽幽的光。

五日后，两人回到半穴洞。灵这次特愿挖了许多灵石，南边的一座山丘上凝结的灵石都被她挖下装入老头缝制的空间袋中。

老头年纪大了不能经常走动，她要离开就得帮他多备一点。

她自己也得带些走，没钱怎么活下去，她可不想再回玉侍阁啃野菜。

熟悉的烤兔子以及浆果，不过多了个人以及一坛酒。人是紫韵天，酒是老头用浆果和为数不多的粮实所酿。

紫韵天不用吃东西，灵不能喝酒。她要喝药，老头每日熬给她喝的苦药应该与她的精神病有关，明显感到自己的精神好很多，脑子里没小人吵架。

灵：“老头你是不是老巫婆的情人。”

这一突然发问使老头受到极大惊吓，嘴中的酒尽数喷出。“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灵一脸真诚的坏笑，“那为啥她每一件衣服上都有你缝的花，你给我这空间袋上也有，这可是我看见你亲手缝上去的。”

“不知道。”老头生气的将身子偏过去不面对灵。

“人还小鬼脑壳倒是大。”

灵依旧笑着吃肉,13岁的身体,27岁的年纪,100岁的心和脑子。

嘬一口药又突然发问道:“空间袋的原理是什么,绑带上的晶石？”

紫韵天：“空间石，产于夏昌国。自带特殊空间，可以存放物品，只是数量极为稀少所以很珍贵。”

陨铁也有空间能量，灵回想起神识中的那句话。（可作高级法阵核心。）

老头倒了一碗酒摆在紫韵天面前，二人悄悄说着什么，然后紫韵天便将碗中的洒一饮而尽。灵不甚在意，又问道：“什么是法阵。”

紫韵天：“修士以晶石为核心，猎士以自己为核心。使用能量勾绘出千丝万缕的联系，再牵动运作。具有一定作用，结界，屏障，压制、攻击等。好的法阵师，可抵千军万马。”

“哦～。”灵不禁感叹，但她不会使用能量做不成法阵师。

时间渐渐过去，日子很平静。离别之事已经商议好，灵的汤药被换成药丸，老头特意叮嘱发病之时才能服用，按量服用。

关于刺簪之事老头没有过多看法：“顺其自然吧，看你个人。”

命中注定的肯定无法逃离。

第十四节 回阁

紫韵天开了只大鸟，不对，是召唤来只大鸟。羽毛亮灿灿的十分好看，“它叫赤蔚。”

灵点头以示回应。

高等灵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驯服，灵穿梭于各大林间时形形色色见过不少。

在老头的注视之下，二人走向赤葭鸟。灵想起什么，向他招手 “再见。”

乘坐赤葭鸟需二日回到玉待阁。

原本灵还在感伤，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个灵物当作武器，却落得个旧病复发的结果。

可等她从山脚下爬回玉侍阁时，那天外陨铁正硬生生砸在在阁内石台的中央。

石台被整个震碎，裂缝绵延到各级台阶。陨铁周围人山人海，挤着想要往前看一眼那怪异的黑色石头。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一片人灵发出一声惊叹，快速离开爬墙到小院内。

“阿蓝。”扯着嗓子对屋子内喊子一声。从屋子内走出来的人，明朗得晃人眼。

他的语气中藏不住的开心：“阿姐，你终于回来了。”蓝很听话，每天都有按时出来晒太阳，所以皮肤肉眼可见的健康了一个度，眉间的阴雾也退去不少。

他长得极快，已经比灵还高出半个头。再仔细一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却是玉待阁死士的统一服装察觉到灵的目光不对，蓝道：“我加入了四少主的队伍。”

灵呆滞一秒，道：“先不说这个。”紧接着从空间袋中捣出一大堆东西，衣物，笔墨纸……

“没想到长这么快，衣尺寸可能不对。有吃的，辟谷的话就别吃。读书认字也还是要的。”

她不太会照顾人，只能照着当初哥哥养自己的方法常试一下。

东西在山脚下所买，蓝是自己的弟弟，虽然相认的时间不长，这美貌在他身上遗传的刚好。

…灵的精神又开始不稳定。

“阿姐还有事，待会儿再回来。”她非快的爬屋檐跳出墙外。

蓝成为玉待阁死士，大概是巫婆的手笔。灵真的想不通自己对于巫婆到底有什么用，她要如此折磨自己。哥哥的离开，囚禁自己，又绑架来自己的弟弟。

蓝刚来之时受到惊吓，对过往之事闭口不谈，灵也就无法得到有利信息。

她靠着外墙冷静放空，下一秒，却被能量击中大脑晕倒在地。

等到醒来，意识自己正被压制在地跪着，强大的能量威压今她喘不过气。

面前的七把椅子上的正是七位阁老，个个都穿着黑色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她醒了。”左手边第三位阁老开口。

“荣倩这么在意她，现在倒不管。怎么办，留下她？还是赶走？” 右手边第二位阁老道，是名女子。

她们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灵暗自感叹道又是一群老不死的怪物。”

右手边第三位阁老：“怎么不杀了，都这个时候还那么良善，装给谁看呢。”

女阁老朝讽道：“有本事你就杀，荣倩是消失又不是死了。你没见她那颗命珠还亮得很呐，就差再亮瞎你另一只眼成个双。”

“你……”吃扁的男子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看向中间位高一等的人道：“武昌哥，您说怎么办。”

“动手，杀了她。”武昌是众阁老之首，向来说一不二。

得到指令的那人暗笑一声，从座位上走下。正欲挥动手上的大刀，身后的武昌又道：“提到外面去杀，敞开大门。”

“这……。”

虽然心存疑虑，那人还是照做。

大门打开，原本黑暗沉肃的大殿豁然变得亮堂起来。这样明亮的光线，让习惯黑暗的灵感到不适应。

后领被人提起，整个身体腾空摔出大殿外。杂乱的思绪越来越多，已经开始理不清。

被重摔在地上，她身上每一块的骨头仿佛都在受到捶打。那个人在丢她的时候，用能量轰击了她。

“老七，够阴的。这么小的姑娘都下得去手。”玉简子突然出现，看着他打笑道。

跨入大殿，问候道：“众阁老好。”

灵疼得眉头紧皱，不曾缓解。

女阁主率先道：“阁主怎么有兴致来了。”

七阁主暗讽出声，“该不会是来替这小巫女求情的吧。”

玉简子：“非也，你继续。我们的事稍后再谈。”

灵双目变得暗红。身后的人提着刀缓缓走来，这坐殿台极高，正对着中央的石台。

石台上的人不曾减少，“哎，七阁主出来了。”众人的目光立马随着声音看去。

“又要处决谁啊。”

“谁知道呢。”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没有停歇。

有眼尖的人道：“这人，不是那个巫婆从外面带来的么。”

“没另一个好看，那才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只可惜是个男孩。”一个男人正摩揣着下巴评论道。

“我看男孩也可以嘛。”有人奸笑的回应着，引得周围的人发出一片爆笑。

在这个世界的死亡，灵曾以为是一串代码的陨落，可当经历如此多的真情实感又触目惊心的场景后，人的本性依旧在，她骗不了自己。

这到底是不是个真实世界。

混乱的脑子使她已经忘记，有人又要杀自己。这次的不同在于没有人可以让她躲在身后，没有人保护自己。

天外陨铁的气息，从她踏入阁内的结界之时便有所感知，她确定自己是不能死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确定。

可那个病会逼她去死，她一次次的反抗，一次次的失败。

灵：“我原谅你了。”感受到主人的召唤，石台之上的陨铁产生异动，能量波动使周遭的众多人受到冲击。

刺簪闪现于灵跟前，握紧刺簪后，她双目得越发腥红。

随着手中动作，刺簪飞出，穿透手握大刀那人命运的脖颈，速度之快使阁内其它六位阁主都未来得及反应。

不过几秒，死的人却成了老七。

不过值得灵高兴的是，被刺穿脖子的人没有变成干尸，噬血是灵物的本性，它居然学会了克制，也不知道是为了从灵身上或得什么。

（神海内，天外陨铁——灵物，以保护主人为己任，不可做出违背主人意愿之举）

灵显然不会相信这句话，它有意识，也了获利，当然也会撒谎。

“你用不着如此刻意的顺承来讨好我。” （神海内，天外陨铁——弱点，命契之人若死，能量消散，沉睡两万五千年。）

灵不确信的笑了，道：“你可以噬血，但要保证我的精神不在割裂。”

紧接着，躺在地上那人的血源源不断的从脖子上的洞飘出，被挡在灵身前的刺簪所吸取。

殿堂高座的人突然发出大笑，武昌仔细欣赏着这摄人心魄的吸食过程。

“你可以走了。”

灵像是没听到这句话，刺簪再次飞出直指向他。

但未前进一半路径便被弹回到灵手中，强大的冲击使她口中再次吐出鲜血。

自己弱心里还是有数的，只是不服气。

当她被伤害时，第一时间决对是拼命的保护自己，做出强烈反抗。

“真是有趣，弱者就别干些让人笑掉大牙的事。”在第一阁老武昌的眼中，刚刚那人的死不为可惜。“第七的位置该留给玉简子了，有异议么。”

“没有。”其余的人异口同声道。

殿门关闭，留下灵呆坐在外。

又活了一次，真是幸运，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这样奇怪又没头没尾的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发生。

她又能做什么？谁又知道呢。

底下看戏的人早已沸腾。“靠，七阁老死了。她杀的？”众人不可置信的问道，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而且灵还活着，从处决台下走下，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