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1）
（古耽.相互利用.假太监）
这一年，收成不好，可上面的人胃口却越来越大，低产高税，让许多老百姓都苦不堪言。今年的冬天可真难熬。
家中父母病逝，留消雨明与肖景浩他们两亲兄弟相依为命。人不被逼到绝路，怎会到宫里找活做。这个冬天，这里只剩下了肖雨明。
太阳升起，冰天雪地之间红装素裹，两坟之前跪着一人一袭白衣，小脸儿被冻的通红，脸上满是泪痕，他就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烧着纸。
“爹娘，儿对不住你们，身为子女却不能尽孝，我悔恨没能让你们享福。对不起对不起……我找不到景浩了。前几天他就提过一件事，恐怕是在夜里就动身了。我身为哥哥，却没能保护好他……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这之前已经来看过你们了吧？今天真冷啊……等我有空再来看你们。”
肖雨明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对二老的坟鞠了一躬后走了。黑发白衣，发梢被风吹得凌乱。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却像一个已经长大了的大人。
一间小屋，一个小院儿，肖雨明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万物复苏的季节，新生命的到来就意味着要有生命离开。宫中的弟弟成功告假回家，两兄弟见面喜极而泣。他可爱的脸仍没变，只是多了几分憔悴。寂静的夜晚，他们像小时候一样，在烛光之前畅聊。
“哥哥，你在干什么呢？”肖景浩依在哥哥的肩上，看着他在烛光之下提笔写些什么。
雨明语气温和地回答：“我可以卖些字画，赚些钱。”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赚钱，让哥哥给我娶个嫂子。”
“又在开玩笑。我有你就足够了。”
肖景浩流下泪，语气哽咽：“可是哥，我好累啊。好苦啊，宫里的生活，真的好苦啊。那碗汤，也好苦啊……”
雨明听到这里，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弟弟：“我对不起你……”
弟弟躲开两人的对视，继续说：“皇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宫里的夜，好漫长……”
说完，他轻轻地闭上眼。雨明轻抚着他的头，将视线移到别处。景浩嘴角溢出鲜血，但他安安静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肖雨明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最后的余温。最终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只有你了，为何你也要离我而去？为何那些富人可以如此草芥人命？为何我们穷人的命还不如蝼蚁？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替你活下去。”
次日，他安葬好弟弟，卖出住所，来到那个所谓的吃人的地方。此时已是第三日早晨。首先先跟着别人来到内宫，此处管理着皇宫之中的财力、人力、物力。
在内宫门口，一个小太监（王世安）见了他，连忙兴奋地打招呼：“肖韶，你不是生病回家了吗？我还以为要有些时间见不着你了呢。”
“一场小病而已。”雨明回话。心中暗想：“幸好我与弟弟外貌上不差多少，冒充成他还是轻而易举的。”
两人面前突然出现一人，那个小太监立马下跪，雨明也跟着一起跪下，听那小太监所言：“参见黄公公。”猜到这可能就是领事公公。
黄公公语气凶狠：“你俩在这聊的挺开心。王世安，我让你做活你做了吗！赶紧去！”
那小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了。随后黄公公将视线移到雨明身上，突然一惊，身体都跟着抖了一抖，心想着：“这贱人竟然还活着，真是命大！”雨明察觉到了黄公公的不对，担心被发现，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还不赶紧回到舒嫔娘娘的春华宫去！”
“是！”
看了自己是娘娘宫中的小太监。见黄公公走后，肖雨明刚准备走，遇到了一个宫女。
“肖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那还不赶紧回娘娘宫里。”
“正要去。”
那宫女说完走了，进入内宫。肖雨明在原地偷偷观察。
“黄公公，我来领春华宫的月俸。”
“好嘞静壁姑娘，早就准备好了。”黄公公将东西交给宫女，趁机故意碰到其手，宫女将东西拿走，道谢后白了他一眼就走了。肖雨明看到此画面，可以据此猜到黄公公是好色之人，又对下属极为苛刻，欺负弟弟的人很大可能率就是他了。
宫女走出内宫，嘴中都忙着：“下次领月俸我可不来了！”看到肖雨明仍在原地，语气中带着指责：“你怎么还在这？”
雨明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随口说出：“哎！看我这记性。请了几天假就忘了去春华宫的路了。”
宫女白了他一眼：“猪脑子！”
来到春华宫，静壁安排他清扫院子，随后进入了屋中。肖雨明拿起一旁的扫帚，开始干活，顺便偷偷观察一下屋内的动静。
“静壁，为我沏壶茶。”
“是，娘娘。”静壁拿出茶叶，开始沏茶。
“这个月月俸依旧？”
“娘娘那么得宠，内宫的人哪敢不重视娘娘？这个月多了两份好料子。只是我可不想再去领月俸了。”静壁说着嘟着嘴。
“都是一群势利眼罢了。”
“娘娘可用那料子做两身好看的衣裳？”
“下个月盛王祭日，陛下定设家宴，选件清新素雅的料子赶出身衣裳即可。”
“娘娘，这家宴可是个好机会……”
“闭嘴！”舒嫔严厉的呵斥道。过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这宫中有老鼠，让下人处理一下。”
“是，娘娘。”
这个盛王谁能不知？谁能不晓？他是当今五皇子，年纪轻轻便能有一番丰功伟业，十五岁便封为王，可惜的是年纪尚小就战死沙场。这场家宴确实是个好机会。
此时另一边，黄公公正看着手下的人做活。王世安一脸惊恐地对他说：“师傅，这肖韶竟然真的或者回来了！是不是冤魂来索命了？”
“呵！难道我怕他不成？他应该已经发现下毒的事了，我们先不要有所行动，静观其变。再派几人去看看。”
“是！”
肖雨明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能肯定的是，下毒之人是黄公公，能与其结怨的似乎只有黄公公一人。正发着呆，被舒嫔叫入屋内为其沏茶。
静壁被舒嫔打发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全过程舒嫔一直盯着肖雨明，手中把玩着一把扇子。雨明将茶沏好，端到舒嫔面前。舒嫔不知从哪拿出的东西扔在肖雨明面前，这一包东西肖雨明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家宴是个好机会，机不可失。”
想起那个夜晚，那个熟悉的声音：“哥，那汤太苦了……”他对这种卑鄙下贱的手段感到深恶痛绝。可他也没办法，只能收下。
舒嫔饮下茶，语气略带玩弄地说道：“几天不见你，变得又白又瘦些了。”见肖雨明没做出任何回应，她继续说：“你还是如之前那样羞怯。”雨明理解了舒嫔的意思，言：“奴才先告退。”赶紧走了。
看着手中的药包，肖雨明将它藏入花盆之中。这个舒嫔，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宠妃便肆意而为，亦不能留。他意识到，在宫中必须要有靠山，其次是宫中女人靠不住的。
家宴当天，皇上皇后、众多嫔妃与皇子在场。舒嫔对面坐着的正是二皇子万康王（司空祺），舒嫔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好消息：他没在看自己，坏消息：他在看自己身旁的太监。这种场合理应只带着宫女即可，但太监还有用，才不得不带上。
领事黄公公看到肖雨明，忍不住骂几句，拉来身旁的王世安，小声道：“派的那几个人差的怎么样了？”
“师父，他就是肖韶。派出去的人说他回去后买了房子留了块儿地，原本两个坟又添了一个他哥肖雨明的。”
“他哥？”
“是啊。碑上刻着‘兄肖雨明之墓’。”
家宴进行到一半，万康王（二皇子）以出去散步为由先行离开这里，得到皇上默许。肖雨明也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退场。
两人在荷亭碰面，二皇子认出他是刚刚舒嫔旁的那个长的秀丽的小太监。
此时的宴席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皇帝宠妃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皇上龙颜大怒，等太医前来诊断，她已经中毒身亡。
在荷亭上望着庆安殿中的混乱，二皇子对正要离开荷亭的肖雨明开口道：“那边好像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吗？”
“关我何事。”
这句话着实惊到了二皇子，他没想到这竟是一个小太监说出的话。这个人很快引起了他的兴趣。
此时庆安殿中的静壁因为舒嫔的死伤心欲绝，反应过来刚刚的小太监不见了，便认定一定是小太监下的毒。作为舒嫔的陪嫁宫女，在宫中她与舒嫔的情谊最是深重，想亲手杀了肖雨明的心都有了。
二皇子问：“那万一出事的是你伺候的那个嫔妃呢？你可能也会跟着死哦。”
肖雨明转过身，道：“我已无牵挂，何惧生死。”
二皇子轻笑一声，言：“这么说，就是你干的？”
另一边的静壁跪到皇上面前，哭诉：“陛下，娘娘遭歹人谋害，定是伺候娘娘的那个小太监所为。一定是他！”
“来人！把人带来！”
肖雨明此时正想着，除掉了舒嫔后，那黄公公怎么办。二皇子看他沉思的样子，凑上前：“放心，你不会死。”说完走了，留肖雨明一人在原地懵圈。
突然听见身后静壁的一声“就是他！”，肖雨明被皇上的侍卫抓住带到其面前。
“是你毒害了舒嫔？”
肖雨明矢口否认：“没有。”
“陛下是一国之主，理应有点证据啊。难不成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此话一出，顿时全场落针可闻。令众人震惊的是，如此高贵的人竟会护着一个小太监。肖雨明回头看去，是万康王。二皇子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微微上扬。
“孤还从未见过万康王如此维护一人。他是你的人？”
“是的。”
旁边的静壁惊得说不出话。心想：“这个小太监是万康王的人！可他明明是娘娘从内宫领到春花宫的，怎么会接触皇宫以外的人？”
“请陛下明查！”静壁低头跪在皇上面前，声音足够撼动整个庆安殿。
“孤自然会的。来人！查明事实！”
“陛下，那儿臣就先告退了。人我也要带走。”二皇子行礼后欲走，又被皇上叫住。
“此人仍有嫌疑。”
“他与那人无仇无怨，没理由让自己背上条人命。”言毕，二皇子看向一旁的静壁：“你说呢？”静壁不敢吱声，就算她知道肖雨明真的与舒嫔有仇，她也不敢说。毕竟谁敢得罪万康王啊？
皇上只好摆摆手，允许他将人带走。
在出宫时，肖雨明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二皇子犹豫了一会儿，回：“你还有用。”
肖雨明再问：“你怎会知我与舒嫔无冤无仇？”
“其实当时我是有赌的心态的。”
说完，两人都沉默不语。二皇子张口打破这寂静氛围：“你的名字为何？”
“肖韶。”
二皇子继续追问：“真是你干的？你怎么做到的？”
“一点老鼠药而已。”
二皇子看着他笑着不说话。
两人并排走着，肖雨明故意放慢脚步，二皇子就与他同步。他静静地看着他，欣赏着他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秀丽。这么秀丽的人确实少见，但肖雨明这种人更少见。身上总是莫名透着一股高傲劲儿。
“那个舒嫔可是陛下的宠妃，你行事未必有些鲁莽了吧。”
“我原本就不打算活着的。”
“那你为何要害她？”
肖雨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月圆夜，月光皎洁一泻千里。此夜可真不值得回忆。现在，肖雨明从一个小太监摇身一变成为万康王的贴身太监。黄公公此时是汗流浃背，他不知道那个肖韶什么时候与万康王有联系，现在最主要的是自己得罪了他，而他的靠山是万康王……死无全尸其实都算好的。
“眼前之人，有美貌、有心机、有胆识，这次入宫收获还挺大！叫……肖韶，果真是人如其名。故意在荷亭等着与我相见，找我做靠山，呵！一枚好的棋子，一定要好好利用……”二皇子心中想着。
“他们……都在注意我的脸。无论是万康王、舒嫔，还是别人。黄公公苛待下属，因为这张脸到春华宫做活儿避免了黄公公的苛待，又因为这张脸，遇到了二皇子作为我的靠山。既然这样，这张脸和这个靠山我都会好好利用……”肖雨明心想着。
一日下午，二皇子在自己书房中下棋，肖雨明陪在其身旁。两个人都很闲。
最终，二皇子先耐不住寂寞，开口到：“你不担心陛下真查出来凶手？”
“不担心。”
“你当皇家侍卫吃素的？”
“万康王说过，不会让我死的。我信你。”
“很好。那看来把你留在我身边是正确选择。放心，你的替罪羊我已经替你找好了。我记得……那内宫的掌事公公不是什么好人，顺便替你清理了。”
“那下一任的掌事公公……”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他的徒弟王公公继任。”
王公公？肖雨明认识的姓王的太监只有一个，就是刚入宫时向他打招呼的王世安，于是问二皇子：“是王世安？”
“嗯。”二皇子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你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还有，你与舒嫔究竟有个仇怨？”
肖雨明仍是不作答。
“你不说也没关系。查点东西还是没那么难的。”二皇子看着手中的棋子，“下一局？”
“你觉得我会？”
“不给可以学啊。”
肖雨明闻言坐下，二皇子见状轻笑出声：“你似乎从未拿自己当下人。”
“同样都是人。”肖雨明在棋盘上放上一子。
二皇子看样子没听见肖雨明的话，眉头一皱：“哎，不对！你下错了。”
“万康王棋艺精湛，在下自愧不如。没想到万康王现在还有闲心下棋。”
“你这话何意？”
“那在下就直说了。万康王公然承认我是你的人，这令所有人都很震惊。在他人看来，你现在可以悄无声息的在一个嫔妃身旁安插人，那之后便也可以在陛下身边……”肖雨明没有讲话说完，抬头看二皇子的反应。
二皇子听后大笑，言：“这话你都敢说，看来你还真不要命了。肖韶，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二皇子站起身，凑近肖雨明，“你这个人，不但胆子大，还多疑的很呐。”
肖雨明被他的突然凑近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呵。傻子，你以为你想到的我就想不到吗？”二皇子捏着自己的下巴，似若有所思，“明天……我要入宫一趟。至于你嘛，这几天就好好呆在这儿吧。”
肖雨明一直盯着棋盘，道：“怎么？万康王府还缺掌事公公吗？”
二皇子见肖雨明一直看着棋盘，于是拿起棋子在棋盘上下了一子，说：“不，是棋子。你且看我如何下一盘好棋啊！”说完走了。
这一局棋，肖雨明满盘皆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