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泪（1）
1
“小和尚！小和尚！”
清亮的女声惊扰了栖息树间的鸟雀，亦打破了寺中的幽静。
“小和尚，我来找你了，月余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娇俏的女声掩盖住了属于木鱼的敲击声，落入寺中显得格格不入。
听到这声音，净尘敲击木鱼的手停了下来，原本禁闭的眼眸缓缓张开，面无表情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姑娘，皱眉道：“此乃佛门清净之地……”
“还望女施主莫要大声喧哗。”净尘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接了下来。
“每次我来找你，你都是这句话，你说不腻，我耳朵听的都快要起茧子了。”卫倩儿抱怨道。
虽是抱怨，但卫倩儿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
卫倩儿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又笑靥如花：“小和尚，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想没想我呢？”
“阿弥陀佛，小僧乃出家之人，还望姑娘慎言。”净尘行了个佛礼，态度谦虚，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卫倩儿只是天真了些，但又不是傻的，净尘虽未言明，但她如何听不出他是在拒绝。
在净尘这儿，卫倩儿没少碰壁，也没少被拒绝，就算明知道会被拒绝，但当她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中绞痛。
她与净尘早年相识，细细算起来，也有五六年的光景，可纵使如此，他待自己却与普通香客无异，没有半分熟稔。
就算净尘对她的态度再疏离，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年少心动，就像树上新长出的枝芽，脆弱之余，又新鲜顽强。
卫倩儿至今都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净尘的景象，只因当时那一眼，她便深深地喜欢上了眼前的少年。
2
那时她不过是跟着母亲来永泉寺上香祈福的小丫头。
那是她第一次进庙宇，恰巧又是在一个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年纪，乍一来到寺院便觉得哪哪都新鲜。
卫倩儿打小就爱玩闹，也不是个能静下来的性子，趁着母亲和庙里的师父说话的功夫，眨眼就跑没影了。
寺院的面积不小，卫倩儿专挑人少的地方走，没一会儿就绕过了佛堂，跑到了僧侣居住的禅房。
今日是十五，香客的数量是往日的好几倍，寺院的僧侣大都在前院，几乎没什么人留后院。
后院长着一棵菩提树，卫倩儿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在菩提树下修禅的净尘，无他，只因对方长得格外清秀。
卫倩儿的目光停留的太久，让人无法忽视，原本正在诵经的小和尚睁开眼，侧头望去。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下一刻，卫倩儿就移开了眼，同时脸颊染上了一抹薄红。
相较于卫倩儿的羞怯，净尘则是皱了皱眉，后院香客止步，这小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由于对方年龄较小，净尘也未多想，只当她是迷了路。
这般想着，净尘向卫倩儿走去。
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卫倩儿有些紧张，脸色更红了，就连心脏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没察觉她的神情，净尘在她面前站定，出言询问：“施主可是同家人走散了？”
“啊？”
卫倩儿的心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去了，只看见他嘴唇在动，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小僧问，施主可是同家人走散了？”净尘好脾气地再问了一遍。
卫倩儿一双眼睛有些飘忽：“我……”
“倩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可让娘好找。”
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卫倩儿就听到了母亲的喊声。
小姑娘回头看见了不远处的母亲，转身便向母亲冲了过去，临走前还不忘同净尘告别：“小和尚，倩儿记住你了，之后还会来找你的……”
3
“佛门净地，施主若是无事，还请尽快离去。”
对方毫无感情的话语唤回了卫倩儿的思绪。
卫倩儿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见净空说这种话了，非但没因为他的言语而气馁，反而凑得更近了：“小和尚，谁说我没事的，我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看她如此信誓旦旦地模样，净尘也没怀疑，害怕真的耽误了她的正事，追问道：“敢问女施主有何要事？”
见对方上当了，卫倩儿嫣然一笑：“我的要事当然是小和尚你了。”
此时的卫倩儿眨着一双眼睛，灵动而顽皮，活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
听到如此不着调的话，净尘知道，自己这是被她耍了。
净尘皱了皱眉，原本就严肃的神情，如今更显冷冽，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冷冰冰的：“还请女施主莫要无理取闹。”
相识多年，在如何应对净尘这一方面，卫倩儿早已摸索出了一套独有的方法。
“我才不是无理取闹。”卫倩儿半点儿也不怕他，甚至踮起脚，让自己贴的更近了。
卫倩儿看着他的眼睛，神情间不见了方才的笑闹，就连语气都格外认真：“小和尚，我喜欢你。”
女孩过于认真的目光，让净尘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小僧乃出家人，还请女施主莫要说笑。”说着净尘别开眼，不再看她。
就算净尘躲开了，卫倩儿依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小和尚，我不是再同你说笑，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卫倩儿，自从第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你了。”
小姑娘想来太真，也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直白而热切的话语给了净尘极大的震撼。
纵是如此，净尘仍旧无动于衷：“小僧是佛门中人，实非良配，女施主莫要因为小僧耽搁自己。”
卫倩儿顿时泄了气，垂着头，神情蔫蔫的。
她已经记不住这是净尘第几次拒绝她了，自及笄后，每次来寺院，她都会跟净尘表明心意，无一例外，净尘从未答应过她。
虽然明知道会被拒绝，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正听到这番话时，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4
“去找他，不去找他，去找他……”
随着少女声音的起落，一片片花瓣落在地上。
距上一次被净尘拒绝已经过了好久，往常卫倩儿隔个几日就会去永泉寺，许是这一次被伤的狠了，卫倩儿心里憋着一股气，和自己较着劲。
她气愤净尘的言行，可还是忍不住想他。
气头过了，卫倩儿有些后悔，想要去找他，又觉得每次都是自己服软，又有些不甘心。
都说缘分天定，如此想着，卫倩儿便掐了朵花，想让老天来替她做决定。
“不去找他。”
卫倩儿看着眼前光秃秃地花梗，心情有些烦躁。
这个结果与卫倩儿心中所想的不同，这一刻卫倩儿发觉，她还是想见他。
随手抛了花梗，卫倩儿向院子外面跑去。
她想通了，她才不要听天由命，她要遵循自己的心意，她要去见小和尚。
“好不容易老实几天，你这又是要去哪？”
卫倩儿尚未迈出院门，就被人叫住了脚。
挠了挠头，卫倩儿有些尴尬的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母亲：“娘亲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是不是又要去寻那和尚。”卫母答非所问。
卫倩儿垂眸不语，默认了她的说辞。
见女儿这副模样，卫母心里窝气，说话的语气也算不上好：“本来我看你这段时日老实在家里呆着，还以为你是转了性，没想到还念着那个和尚。”
知女莫若母，卫母不是傻的，自家女儿的心思又都写在脸上，她如何看不出，自家女儿屡次往永泉寺跑是为了什么。
可更让她气恼的是，卫倩儿喜欢上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和尚，那可是和尚啊……
卫倩儿扯着母亲的袖子晃了晃，那动作熟练的很，一看平时就没少同母亲撒娇。
卫母以为女儿是要安慰自己，可接下来，卫倩儿的话，让她怒火更甚。
“娘亲，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去永泉寺上香祈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