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貘6

不知道怎么了,那群豹子开始瑟瑟发抖。

在那片仿若梦境的黑暗中,矫健敏捷的黑影不断掠过。十余只身形干瘦如柴、气势汹汹的马彪子(苗狼)成群结队地穿梭其中;

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横冲直撞而来,它重达五六百斤不止,宛如一股黑风卷过,獠牙犹如倒插的利刃般森然外露,身旁还跟着几只稍小些的同类;

紧接着出现的是几只形似猫却远超猫大小的存在,它们身上有着云状土黑斑纹,十有八九是野生云豹;

更有那发出嘶嘶声、身披凛冽寒光鳞片的身影一闪而逝,这多半便是蟒蛇了……

这些闻名遐迩的凶兽近在咫尺,毫无铁栏兽笼相隔,巨大压迫感与危险气息扑面而来,吴邪不禁咽了咽口水,王胖子虽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但此刻也被震慑得不轻。

当四周渐渐归于寂静之时,墨卿渊出现在他们眼前。此时的她与往昔截然不同,上身仅以白色绷带简单缠裹,裤管似乎是被撕咬去了大半,大片肌肤裸露在外,在暗夜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此时,她的出现宛如神明降世般。

她的身材极佳,却不显柔弱之美,肩颈挺拔,腰线流畅,手臂纤细却结实有力,双腿修长且充满力量感,原本束起的长发此刻散落下来,略显凌乱,但这非但未使她显得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尽显野性的魅力与张力。

她右手紧握着黑金玄刀,而其左侧紧随的是一头老虎——

这是一只年岁已高的大虎,体长接近三米,那微微翘起、如同钢鞭般的虎尾便有一米多长。它迈动步子悄无声息,肥厚的肉垫下肌肉起伏间蕴含着撼山动岳的力量,这无疑是一只野生猛虎,绝非动物园中那些被驯养的温顺之辈,它的凶悍无匹令人仿佛置身于虎啸山林之中。

张起灵他们紧绷的心情在见到墨卿渊后,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只见墨卿渊左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只老虎的头,那猛虎先是耸了耸身子,仿佛在回应这安抚,而后缓缓掉转头,以一种极为缓慢的步伐前行。片刻之后,它突然一个矫健的纵身,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直到此时,众人才真正放松下来。

这座大山里,似乎再无其他老虎的存在,这或许是山中最后的一只猛虎了。

山兽出动之时,那场面确实汹涌澎湃,犹如一股进击的浪潮,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颇有天阵地亥的磅礴之感。然而离去之时,却只是四散而逃,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渐行渐远的兽吼,几乎悄无声息,刚刚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虚幻的梦。

篝火重新燃起,在火光映照下,众人皆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其中张起灵伤势最为严重。而此时他们的药物已然所剩不多,只能就近寻找一些药草应急。

绷带也所剩无几,大家只能各自撕扯自己的衣服,布条被撕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此起彼伏。

墨卿渊静静地坐在树边,不知何时,那些豹子早已不见踪影。

王婆婆在小翠的搀扶下坐在篝火旁,王胖子长舒一口气:“可算是结束了!唉!渊爷,你刚刚可真帅啊!那招叫啥?”

墨卿渊略显疲惫,并未开口作答。小翠解释道:“那叫动山兽。”

解雨臣收起龙纹棍,好奇地问道:“动山兽?这是什么?”

王婆婆缓缓开口:“‘动山兽’是引山兽过道,让它们汹汹出巢,横冲直撞。这种手段非重大紧要场合我们是不会轻易使用的,因为其声势太过浩大,而且像刚才那样操控山兽,只有墨家内族嫡系之人方能做到。”

吴邪啧啧感叹:“你们墨家还真是神秘啊。”

阿宁蹙眉轻叹:“也不知道陈俊现在怎么样了。”

墨卿渊忽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冰:“死了。”

王胖子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啊?”

墨卿渊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我来的时候,老貘已经杀了他。”

刘丧追问道:“然后呢?”

墨卿渊垂眸,手指轻轻摩挲着黑金玄刀的刀柄:“我杀了老貘。”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那老貘何等强壮,便是张起灵对上它也未必能占得上风,而墨卿渊竟独自一人……将其斩杀。

潘子啧啧感叹:“牛逼啊。”

刘丧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吴邪思考片刻:“先休息一晚,明早再说。”

众人点点头。

大山的夜晚,凉意沁人。

墨卿渊只着单衣,双肩裸露在外,清冷的夜风轻拂过她的肌肤,带来丝丝寒意。张起灵见状,默默地解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墨卿渊的肩头。

墨卿渊微微一怔,随后没有多言,只是将那外套紧紧地裹在身上。

四周静谧无声,阿宁他们早已沉入梦乡,而张起灵则守夜。

唯有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那跳动的火焰像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奏响了一曲独特的乐章。

墨卿渊并没有睡去,她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黑金玄刀的刀鞘。那刀鞘通体漆黑,其上却凹刻着一些诡异的纹路,这些纹路似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

这把刀,乃是墨家世世代代相传之物,每一代继承族长之位的人,都会成为它的新主人。

张起灵偶然间瞥见墨卿渊专注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墨卿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抿了抿嘴唇,轻启朱唇:“你听说过仓颉造字吗?”

张起灵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仓颉造字”是中国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创世神话之一,与“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等故事同属一个伟大的系列。传说中,仓颉生有龙颜四目,即重瞳子,他从龟背纹理、鸟迹兽印以及山川形貌中汲取灵感,创造了象形文字,从而结束了结绳记事的时代。

还记得在书院求学之时,先生讲到这段历史,曾大力称赞仓颉的伟大贡献。

“同学们,你们想想,结绳记事是多么的不方便啊。买一头猪就打个结,打一架系两个疙瘩,隔壁老王欠钱又系三个疙瘩,一年过去了,绳子上全是疙瘩,谁还能记得哪个疙瘩代表什么呢?”当时,学堂里哄堂大笑,大家对那种原始的记录方式感到既好笑又不理解。

可是,即便仓颉再聪明,难道在他之前的人都是靠系疙瘩来处理一切事务吗?这显然不太可能。

墨卿渊接着说道:“关于仓颉造字,有一首歌谣:‘仓颉造字一担粟,传于孔子九斗六,还有四升不外传,留给道士画符咒。’这首歌谣的意思是,仓颉所造的文字数量极多,如同满满的一袋粟米。大圣人孔子所学到的,也仅仅是其中的九斗六,而剩下的四升则是那些特殊的符咒文字,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只有经过特殊钻研的人才能认得。”

张起灵微微颔首:“我确实听过‘才高八斗’这个成语。后世之人哪怕只识得八斗文字,比之孔子尚且少了一斗六,却也能被称作才子。如今这字越认越少,倒也成了奇事。”

墨卿渊轻叹一声,应道:“符咒亦是如此。古早之时的符咒太过繁复,传承之间便渐渐断绝。若是拿给今人辨认,怕是无人能解。”

说罢,她低头抚过黑金玄刀刀鞘上的纹路,继续说道:“这黑金玄刀也不例外。”

“有一种说法,仓颉留下的那四升符咒并非为人而设。这世间除了人类,还有飞禽走兽、山川河流,乃至诸多不可言说的力量。然而,这些存在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壁垒。若要打破这层隔阂,便需借助某种工具来‘通关’。”

“就如巫傩面具一般,在广西居住过的你,应当对它不陌生。湘西民俗中,巫傩法师被称为‘巴岱’,他们佩戴上巫傩面具,结出巴岱的手诀,方能与非人类沟通。面具与手诀,便是打破物种壁垒的工具。”墨卿渊缓缓解释着。

张起灵心中明了,原来符咒也是这种打通壁垒的工具。

“常人难以理解这些符咒是如何传递出去,又如何被人接收。不妨这样理解,你可以将它视为一种‘波’,无形无质,却又确实在发挥作用。如同蝴蝶效应中,蝴蝶扇动翅膀,能在万里之外引发风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动力系统,一个手势,一道符咒,皆可通过一系列连锁反应传播开来,最终抵达接收者。”

墨卿渊说到这里,突然轻笑一声,“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博学?其实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师父贺书卿所言。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张起灵心中一凛,贺书卿的大名在道上可谓如雷贯耳。当众人还在谈鬼论神之时,他却总是以科学为依据进行解释,一套套理论说得头头是道。

墨卿渊低头凝视着符纹:“墨家操控山兽的方法其实不止三种,共有九种。只是其余六种,在传承的过程中逐渐失传了。”

墨卿渊抬头看向天空:“或许剩下的那有6种方法,在墨家古楼吧。”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