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进之美5(稿子储存处)
七月中旬的天燥热无比,光是站在地上都感觉汗如雨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与之相比只减不多,到处都是一片被热气蒸融的水泡。
池边,瓷做成的水谭外围晒得发烫,不小心将水滴洒在上面,立刻就能看到一阵腾起的烟雾。
尚司秋在屁股下垫了个水垫,坐在水谭边的瓷砖上,手里拿着一大把传单,正不断的给自己扇着。
几天前,他咬了黎昀然一口,从那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公司。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单间里躺着,那里是一片玻璃围成的小房,他透过透明的窗户往外看,看到的地方隐隐熟悉,可惜还没等他脱口而出那个名字,手里就被一个头上顶了两只兔耳朵的人塞了一把传单。
“我们老板说了,从今天起,你去给这个公司做宣传,不用穿什么,也不用做什么,发传单就可以了,一把600张,发完300块钱,如果在路上,老板看到了咱公司的传单,那就扣10块。”
兔耳朵的女孩脸胖嘟嘟的,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圆,让人看着机警又无辜。
尚司秋咳嗽一声,把手里的传单往腿上一放,小声的跟女孩道:“你能不能悄悄的给我拿走一些?一点点就可以了。”
女孩愣了会,看看他又看看传单,鼓着脸用手指头戳了戳,点了头,一脸单纯的转身来到一个架子旁,又给尚司秋拿了约莫一个小拇指那么厚的传单放在他的腿上。“好啦。”
她的声音很是雀跃,尚司秋的心情很是糟糕。
一人一兔怀着完全不一样的心情离开。
在女孩的带领下,缓缓的离开这里的尚司秋,最后回身看了眼这家还没有开的公司,发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改良,最基本的门面已经有了:是古色古香的古朴风格。
“那么就祝君好运。”小兔子伸出手与尚司秋相握,那副认真的模样,仿佛他不是去发传单的,而是去放核弹的。
尚司秋心蛮累的,拖着有些瘸的腿,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沓传单在街上游走,直到今日才勉强发了一大半。
不是所有人拿了传单之后都会认真的看完之后,再收起来,更多的是随手拿上一张,看完就扔了,瘸着腿的尚司秋就会跟在这样的人身后,将他们扔掉的传单捡起来,直接的平整好,夹回回传单里,继续在烈阳下站着发。
幸运的是,他还有地方住,每天晚上可以回到黎昀然的家睡觉,一天可以吃上两顿饭,只需要自己解决中午饭的问题;不幸的是,工资是月结的,而他现在还差黎昀然上百块。
尚司秋感觉自己每个世界混的都不好,所以他向路边的小花小草抱怨,说着自己的苦。一个大男人怀里抱着传单,缩着腿,坐在花坛上面痛哭流涕。
“跟你说,我都快服了,长这么大,根本就没有人管过我,我自力更生,好不容易把自己养这么大,这还到处受委屈,你看我这条破腿,要么断了,要么瘸了,哪天干脆装个假肢算了。”
尚司秋抹了把鼻涕,调侃着自己,语气多少有些不解。“你说我长这么大,我干啥了呀,什么都没有干的样子,还养的一身臭脾气,有些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气什么,可就是心里闷的很,没有地方说话,也不想说话…”
他说着,语句有些颠倒,表情也越来越淡漠了,就像一个突然看透世间的老人,对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说不过人家,打不过人家,做什么事都好像错了的样子,却还老欺负人家,想看美人,明明自己都长的不咋地,挑嘴的很。”
他伸了个懒腰,怀里的传单落了一地,眯着眼看了会阳光,再度低下头的时候,视线是一片白茫。
有些时候,他真的挺迷茫的。
他没有一张俊俏的脸,也没有引以为傲的能力,更没有一个令人折服且喜欢的性格。他没有一双可以欣赏艺术的眼睛,没有一张可以随口点评别人的嘴,别人有的他没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没有,他有的只有自己的烂脾气。
“现在这生活真无趣,你落下的心理阴影到现在还没有好,脑袋晕乎乎的,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不对了。”尚司秋低声的呢喃,抱着双腿闭着眼,浑身被太阳笼罩,身上暖洋洋的。
无非就是好面子,不想承认那些钱罢了。
“一个真正有钱的人,会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而不是用那些钱来耀武扬威。”嘴里叼了根烟的黎昀然从一处角落里走了出来,拿出打火机啪的一下把烟打着,语气随意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是所有人出生都在罗马,你看到的幸福,或许是他加倍的努力。”
他顿了下,吐出的烟雾缥缈,让他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模糊。“当然,也有人他从出生那一刻就不差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那样的人有多少呢?都是普通人,既然比不过别人,又为什么要自讨苦吃的去比呢?”
黎昀然讲道理的时候,带来一股莫名的悠远感。西裤西装穿在身,让人感觉到的不是严肃,而是淡然。
这种气质跟水谨意身上有些像,但不同的是,水谨意是将自己置身事外,看什么都淡,而黎昀然身上是岁月沉淀的影子。
“活的久了,看的也就开了,其实不管是什么,死了之后一切都没了。”黎昀然转了个身,两胳膊搭在滚烫的栏杆上,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笑着,“要面子没什么,只要你有办法把自己的面子挣回来,那你就是我眼里的成功者。”
他的话莫名给了尚司秋很大的鼓舞。他从花坛上站起来,轻轻地跳到地上,近距离看黎昀然的脸,才发现他看着也不过26的样子。事实上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孔鸿岛上的人除了新者,没有一个人的年龄是小的。
“我不知道我该往哪个地方前进,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尚司秋坐到黎昀然的脚下,声音低低的,“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爱打麻将,每天将我丢在一旁,喝了酒,输了钱就会打我。我拼了命的想要学习,学的更好一些,可我脑子笨,胆小的性格让同学跟老师也不喜欢我。
后来我生了一场病,有一个人送了我一本小说,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人,长的很和蔼,性格很慈祥,跟我说,做人不能太急躁,一定要好好的,我当时答应了,但是我根本就做不到。”
他吸了口气,被空气中弥漫的烟味,呛的嗓子疼,咳嗽的连泪花都闪了出来。
黎昀然将烟掐灭,蹲下身给他顺了顺背,同他坐到一起,望着远处马路上的行人跟车辆,不是觉得就笑了。
“人活在世上,其实没有必要像别人嘴里那样活着,有些时候你越是努力,就越会事与愿违,更别提所谓的努力,本就是世人定义的评判方式。”
他用手揽过尚司秋,一条腿支起来,眼里被印上了穿梭的车辆。“天赋本来就是比汗水容易得,但也最难得的东西。一个人他很聪明,所以他学什么都快,那人就会认为他努力了,一个人太笨,他学什么都慢,哪怕比别人付出了十倍的汗水,也不能达到他们的那个地步,所以人们就会认为:他只是努力的不够而已。努力是会把别人逼疯的,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他又轻轻地拍了拍尚司秋的背,扶着滚烫的地面站起来,爽朗的笑笑,向他伸出了一只手,笑道:“你瞧着大好江山,和平年代,你敢说自己没有尽过一点力吗?所以就快站起来吧。我最好,最乖的士兵——”
“尚司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