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从茶馆说书回来以后，我照例去看柳妃，她在院子里操练，披戎装，红缨枪，英姿飒爽。
“大哥，柳母妃执意要跟你去边疆吗？”
“嗯，实在不行，我走的时候瞒着她。”
“还有几日啊？”
“三日。”
好快……大哥又要走了，为了大兴的边疆。
我突然好气自己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人家穿越以后，要么有什么系统，要么有超能力，要么会医术，要么会权谋……
我呢？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悻悻回到了长乐宫，继续编我的幸运绳，肉体帮不上忙，只能精神上支持了。
“殿下，段二公子求见。”
幸运绳刚编完一根，花兮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不过……段获？他这会儿来找我做什么？之前送完蛋糕给他以后，我们都好几个月没碰过面了。
“我马上出来。”我随手把幸运绳拿在手里，去了外室。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段获行了个礼。
“好……久不见啊……段将军有什么事吗？”我们俩隔着茶几坐下。
“臣……此番是来向公主殿下道别的，陛下已同意，让我随武王同抚边疆。”
哦对，段获毕竟是个将军，也上过几次战场。
“谢谢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我目光真诚。
“谢殿下。这个，还请殿下收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帕子，上面绣的小花都已经磨没了，看起来像是用了很多年的。
“这是……”
“我已向皇上请了赐婚，明日会迎娶碧莲郡主。但，对郡主，我心亦如流水。这帕子，先还你，若我凯旋，请殿下将帕子还我。”
他说了一堆我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马上站起来就要告辞。可我的心思，还放在他也要去打仗这件事情上。
“等等。”我想了想，把手中的幸运绳结递过去，“段获，一定要平安归来。”
他眼里露出讶异，随后又转为喜悦，笑出了八颗大牙，小麦色皮肤把一口牙衬得特别白。
“一定。”他结果幸运绳，郑重地放进了怀里。
我回到房间，继续编下一条幸运绳，刚开了个头，忽然后知后觉地一惊。
等等！段获说他明天要娶碧莲？？然后娶完去打仗？？难道是怕自己死在战场上，想快给自己留个种吗？不对，他怎么突然要娶碧莲了？看碧莲没爹了心疼她了？
不过，本来不就应该这样吗……茶清灵死了，段获去年该娶碧莲的，要不是因为我误打误撞，人家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当爹了。
至于碧莲……唉，给茶清灵报仇的事情先放一放吧，给活人发愁都愁不过来了。
……
第二天我的幸运绳编完了三根，茶清骏来告诉我，段获派了顶小轿，把碧莲接回了段将军府，什么仪式都没有。
“你不疑惑他为什么忽然娶碧莲表妹吗？他之前明明一直喜欢你。”
“疑惑啊，但那又怎样，人家自己的事情我们瞎操什么心。”我给干裂的手指擦上蛤蜊油。
“倒也是。”他笑笑。
“你呢？从疏言的情伤里走出来没？”我也调侃他。
“没有什么走不走的，本来就想得很明白了，我和她直接没有可能，民间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若要追寻三哥的遗志，就注定不可能做到。何况，这宫墙像个笼子，疏言她不适合这里……”他饮一口茶，然后直直看着我，“灵儿，你也不适合。”
我被他这么一看，恍惚间有一种我已经掉马了的感觉。但是，不可能啊……应轩不可能告诉他我不是茶清灵。
“哈……哈哈，哪有什么不适合，我都在这快二十年了。”我站起来拉着他往外走，“走，去看看父皇和柳母妃去。”
……
皇帝正巧在柳妃宫中。
“陛下，我一定要去。”柳妃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皇帝扶着额头。
“我还未出阁时，就曾女扮男装随爹爹上过战场了！”柳妃一抬头，眼里写着坚定。
看起来，他们已经争论了一会儿了。
“清骏，灵儿，你们来得正好，帮着再一起劝劝柳母妃。”皇帝看我们来了，赶紧让我们帮着劝。
这突然的被cue让茶清骏愣在当场，而我却看着柳妃的脸，忽然想起来她也才不到四十，由于长年累月锻炼身体，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像大哥的姐姐。
这个年龄，在现代的职场上，还是大放异彩的时候吧。不过，打仗毕竟是打仗，不可一概而论，我不了解情况，最好不要多加评述。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不管怎么劝，我都要去的。”没等我我们说话，柳妃又开口了，她眼里噙着泪，语气坚定，“茶凪珑，如果不是因为嫁给你，我本该是大兴第一位女将军……”
“我去打仗也好，去洗衣做饭也好，去包扎伤员也好……我想上战场。二十多年前，若不是遇见你，我已经随父亲出征了。我父亲、大哥、二哥、四弟、六弟，都魂归了战场，现在，我儿也扎根边疆。他们为的，都是这大兴的江山。”
“这些年我倦怠了太久，甚至忘了自己，忘了最初的柳容鸢是如何热切的盼望着去边城走一遭。我若不是生为女儿身，定要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将一腔热血洒在敌人的尸首上！柳氏满门忠烈，既然学武，就应应战！”
柳妃跪得笔直，眼里闪耀着我从来没见过的光芒。大哥眼含热泪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里满是爱与敬佩。
“父皇，让柳母妃去吧。”我脱口而出。
“不行。”父皇和大哥同时说道。
我看见柳妃眼里的光逐渐黯淡，她的肩膀垂了下去，她的背慢慢松弛。
不知过了多久……
“好，我不去了。”柳妃慢慢站起身来，“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冲上去抱抱她，她向我投来一个疲惫的笑容。
……
终于，出征之日到来了，大哥和段获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
我走到马下，亮出手里的七根幸运绳。
“大哥，伸手。”
他乖乖伸出了手，让我把幸运绳系上。
“一定，平安凯旋。”
“嗯。”他揉揉我的头发。
“公主殿下。”段获也唤我。
我想了想，还是走到他跟前。
“可否也为臣系上？”他伸出左手，手心里躺着我上次给的幸运绳。
唉，算了，反正我是送一圈。
我给他系上，又给几个副将、军师系上了幸运绳，还剩最后一根。
我四处打量，在一众士兵中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她果然执意要去啊……
“大哥，还多了一根，给你留着，之后有用。”我把最后一个绳结递给大哥。
“好，那我们就走了。”大哥收好绳结，环视了一番城门与来送行的百姓，掉转了马头。
我爬上城门，看着大哥的背影。
号角声响起，好似深海巨兽的哀鸣；城门的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地炸着，欢送着出征队伍渐渐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