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翘宴

点翘,是晚宴前的一个环节。

皇帝和大家开完年终会议后,大家会在宫里先歇息,顺便把官袍都换成便装,然后在申时六刻重新聚在一起。这时,白天在合璧园里有聊过的、想进一步发展的,便会在大家面前先表演个节目,然后说出心上人的名字。要是对方也同意,就也上台来,皇帝会当场赐婚;要是对方不同意,可以选择继续表演一个节目,然后说出ta的心上人的名字。如果没有心上人也无妨,回座位就行了,下一个想要皇上赐婚的继续表演。

虽然听起来像是多角恋修罗场,但是实际上能上台来的基本上都是聊得还不错,双方家长也提前通过气的了,所以这婚事至少大部分人是满意的。只不过这种闪婚形式的婚姻到底幸不幸福,估计只有当事人在意吧。而对于皇帝和大部分家长来说,自家孩子找到了好对象,晚会又一直有不要钱的节目,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话说回来,家长们是很开心,吃吃喝喝聊聊,但此时的顾潇影,却正处于一个十分别扭的状态。

排骨不能端在手上啃,大块的肉要等花兮木兮切小了先吃;吃面条不能嗦出声音,喝汤的时候也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要坐得端正,还要小心自己头上的饰品乱晃,小心袖子上碰到菜汤……

顾潇影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非常别扭,但是她又不能直接站起来离开或是偷偷躲到后面开小灶,因为她现在所坐的位置就在皇帝旁边……

最要命的是,大家都知道明珠公主回来了,就等着今天见真人,一众官员时不时就来敬一下酒。顾潇影按照身边女官的指示,谢过这个尚书谢那个侍郎,谢过京兆尹的再谢鸿胪寺的……这些人一个个彩虹屁吹得天花乱坠,仿佛茶清灵是降临人间的女菩萨、意外下凡的仙女、天上掉下的林妹妹。

皇帝和几个妃子倒是开心,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鱼尾纹都多了几条。他们肯定一早就策划好了,借这次宴席来炫耀他失而复得的女儿,顺便物色物色女婿。

终于,彩虹屁基本上都放完了,顾潇影松了一口气,继续一小块一小块地吃东坡肉。

“吃吃吃就知道吃,”身旁的清骏戳了戳她,“点翘要开始了,你好歹欣赏下啊。”

正说着,一个五官端正的小哥就上场了,他表演了一段舞剑,还挺酷,然后他喜欢的姑娘也上台了,成功凑了一对。皇帝现场给他们赐了婚,还赏了好一堆东西。

有了第一对的成功,接下来的公子小姐们就完全放开了,简直是大放异彩,堪称大兴版创造101选秀。这家的柳小姐唱个曲儿,那家的苏小姐弹个琴,东边的赵公子秀个书法,西边的孙公子来吹个笛子……你别说,这大兴的年轻人真是多才多艺,从小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啊。顾潇影看得津津有味,吃得更是津津有味,基本上来了一道菜,她就能很快干掉,简直可以担任饭扫光代言人,和大熊猫润玥比一比了。

“六哥,真不错啊。”顾潇影那湿帕子擦了擦嘴,“有这些年轻人,我们大兴未来可期啊。”

“你怎么一下子老神在在的,”清骏喝了口酒,“我们大兴国富民强,你六哥我也都会这些哦。”

“所有你都会?”顾潇影一脸不相信。

茶清骏正要点头,却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上了台,手上还拿着个……大板斧?

他行了礼,然后便威风凛凛地耍起了斧子,那么重的斧子在他手里仿佛成了塑料的,劈来劈去还能旋转。看得茶清骏根本不敢点头,顾潇影更是眼睛都直了。武将坐的那一片更是在节目结束后拼命鼓掌,看来这个男人应当是武官或者武官的孩子。

果不其然,男子结束表演后说自己是董副都统的嫡子董行戈,还表示他现在虽然刚当上百夫长,但是一定会再接再厉好好守卫边疆。

“不错,好好加油。”皇帝开心地捋了捋胡子,“不知你要点翘的是哪家姑娘?”

“臣……臣并未与她交谈过,但臣还是希望试一试。”这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忽然害羞了起来,一张黑脸都胀得通红“碧……碧莲郡主,不论你是否记得,但是……我心仪你许久了。”

啥??碧莲???

顾潇影和茶清骏相视一瞬,看到了对方震惊的眼神。而同样震惊的,还有在场的大部分人,尤其是沈嫔和当事人碧莲。

顾潇影看见碧莲身后的小红小声和小绿说着什么。

“什么?他居然喜欢我们郡主?长成这副鬼样子,而且还是个小小的校尉,他那里来的脸啊?”

“我们郡主要配就得配段将军那样年少有为一表人才的才行,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

“郡主赶紧拒绝啊,沈嫔娘娘快起来说句话啊。”

以上三句话都是顾潇影看着茶碧莲那边小声对清骏说的。

清骏:“你什么时候会唇语了?”

顾潇影:“我猜的。”

清骏:“不错,我猜你猜得很准。”

果不其然,沈嫔先站了起来替碧莲给回绝了。

“皇上,原谅嫔妾为碧莲作主了。姐姐走得早,碧莲都是嫔妾带大的,她今年刚及笄,又刚经历了退婚,只怕还未走出阴影,不便新议婚事。”

皇帝的脸沉了些,段获的脸也是一黑。

“碧莲,你自己意下如何啊?”皇帝没理沈嫔,直接问碧莲了。

碧莲起来行了礼,咬了咬下唇,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叔父,姨母说得对,碧莲今年刚被……碧莲还需好好疗愈,不想那么快成亲……”

“咳……咳咳!咳咳咳!”顾潇影一口汤差点喷出来。疗愈?就今天在园子里周围那么多人围着,那趾高气扬的样子,那叫疗愈?爱一个人太累所以你要钓着十个是吧?啧啧啧。

“灵儿没事吧?”皇帝见女儿忽然呛着汤,着急地看了过来。

这下倒好,一下子全场的焦点从碧莲变成了顾潇影,董行戈更是尴尬得像一个巨大的吉祥物。

“没……没事……”顾潇影艰难地回答道,顺手接过花兮递过来的水顺了顺。木兮也赶紧拍着她的背好让她舒服些。可是这酸辣汤实在是有点顶,顾潇影又咳了几口,但还是咳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

斜对面坐着的段获见状更是关切得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而碧莲则是委屈地看向顾潇影,继续紧紧咬着下唇,一副矛盾的样子,好像想说些关心的话又不敢说。

一时之间,吃瓜群众们的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胆子大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大家纷纷猜测当初段小将军退婚是因为公主找回来了,而公主又和段小将军郎有情妾有意,公主素来跋扈,肯定是缠着皇上和段小将军解除了婚约,然后段小将军为了不给商量的余地还直接去通城待了好几天……啧啧啧,茶碧莲白莲花的可怜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了。

“我真没事了。”被大家的目光这么看着,顾潇影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看她确实是顺好了,皇帝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到了茶碧莲身上。

许是察觉到了大家的目光中透露出来的八卦,茶碧莲转过头先看了段获一眼,这才看向皇帝。

“叔父,莲儿……莲儿才被退婚没几月……被退过婚的女子,又岂敢轻易……”

“皇上作证,臣的爱慕之心如明月昭昭永不落。”董行戈打断了碧莲,脸红得像要爆炸一样,却还是大声说道。

碧莲摇着头闭上了眼,两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我见犹怜。

“皇上……”沈嫔看得心疼,差点跺脚。

皇帝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点翘一直讲究你情我愿,既然如此,那便按碧莲心意吧。”

茶碧莲靠在椅子上,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沈嫔偷偷白了顾潇影一眼,也不再说话。

董行戈尴尬地行了个礼,拿着板斧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座位。

“六哥,真是吓死我了。”顾潇影身后还在冒冷汗。

清骏安慰她:“别怕,父皇都在这,不会怎么样的。你就安心吃饭,安心欣赏。”

出了这一通小闹剧,皇帝便不再让碧莲表演节目了,直接宣布下一个人上台。

于是,又有一位长相清秀的小哥迈着自信的步子走上了台,手里还拿着一支……

唢呐?!

只见这小哥润了润嘴唇,接着朝着乐团摆了摆手,便一起合奏了起来。一曲如泣如诉的曲子便响彻了整个大宴会厅,唢呐的声音冲破了其它乐器的束缚脱颖而出,把人的耳朵牢牢地抓住。作为乐器中的流氓,其它的筝、萧、箜篌等等都成了陪衬,大家的脑海里仿佛只有唢呐的声音,却不显得突兀。

曲毕,整个大宴会厅瞬间安静,顾潇影愣到面前两个菜都忘了吃,仿佛还沉浸在刚刚悲壮的气氛中。要是大哥茶清跃也在现场的话,肯定会激动地流下热泪。

小哥作揖:“启禀皇上,臣乃礼部尚书次子宋禾,方才一曲乃臣前月所作,因各将士的精忠英勇有感。”

皇帝开心地捋着胡子:“不错,此曲慷慨激昂、浩浩荡荡,朕仿佛看到了我大兴将士的骁勇与忠义,也想起了朕当年边疆抗敌时那段热血澎湃的日子。准许点翘!”

“谢皇上。”他朝皇帝行了个礼,又转过身来朝向了顾潇影这边,“臣斗胆,心悦明珠公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What?!

Are you kidding me?!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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