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照夜影话从前（1）

内室——

“从我见你第一眼起，你是何种身份，就已经很清晰了。”进去后，他选了一块木台坐下，开口神色淡淡地道。

但我还是理解不到他话中的意思，顾裴之总不能是生前与神仙打交道多了，连来者是人是神也能轻易看出吧？

“我虽不了解你们新一任的天神，但每个天神身上所带着的气息不会错，加之你进来前所能看到的文字，是只有天神经过才会出现的。”

也就是说，关于他的事只有天神能看见？那便说得通，为什么我会不断被吸引到，有关于记录他事迹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确立好的。

然而他手中却突然多出一把短刀，饶有兴致地把玩几秒，忽地向我的方向掷出。我吓得往旁边跨了几步，那把刀正巧就停在我方才站立的位置，正稳稳地插在木板上。

他这是……我面上浮现几抹惊惧的神色。

“放心，我不会杀你。郁欢不让我对你动手。”他伸出右手，指尖微微颤动，那把短刀又迅速飞回他手中。

“她告诉我，倘若你真的能帮我，那就让我将从前的事如实道出。毕竟，百年来我一直被囚困于此，她也不愿看我一直沉沦下去。”他的手轻轻垂落，眼眸低垂，隐隐含着痛苦的情绪。

的确是很痛苦罢……我暗自想道。死后不得安生也无法超生，魂魄也被玉帝锁在指定的范围内，怨气怎么可能不重呢？除了重要之人仅剩的一缕残魂，他亦是再无其他。

“嗯，虽无法保证一定成功，但这既是我此次下界的任务，我定当尽力而为。”我微微颔首，向他表示出自己的决心。

话落，他便开始向我讲述从前的事。

“我出生于贵族之家，郁欢自幼同我一块儿长大，她父母因意外身故后，她便成了我义妹。而我们也在渐渐相处中暗生情愫，当然，父母也是知情且认可的。”

他动了动唇，几句话似乎将我带入了很久以前，我隐约能透过他的话看到一些画面。

“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家族背景，我成功坐上军中将军的位置。凭借自身谋略带着士兵们征战四方，立下军功无数，深得当朝皇帝重用。”

“后来，在她及笄之日，家中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及笄礼，过了数月也准许我同她成婚。但安定的日子没过多久，边外大敌来犯，朝廷发来急报要求我迅速带兵抵御。”

“但当时军中士兵都还未做好准备，更未想到会如此迅速——稗阙突然发兵进攻墨朝。且这次来势汹汹，敌军很快行至我国边境。也是从我被迫应下此次战事，我和她就注定分离……”

他攥紧手指，声线逐渐转变为哽咽，肉眼可见的痛苦之色浮于面上。

“结果可想而知，我军虽人数庞大，但却因为没有准备，中了稗阙人设下的陷阱。一时间，死伤惨重，军心涣散。剩下的士兵跟着我来到一处山洞躲避，商量着应对之策。”

“起初还有人叫嚣着用暗器同稗阙人拼命，倘若打不赢就和他们同归于尽。但后来大家想着军中多数人都有亲人，有些还有妻儿，这种声音渐渐没落。当然，我也想拼一把，但我想起了郁欢……”

他阖上双眼，微微仰头，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我们才刚成婚无多时，我怎可能让我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怎舍得……让她难过。”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大概是回忆带来的痛苦太重了。

对啊，到那种时候，亲人们往往是最大的牵绊，除了没有亲人的可以义无反顾向前冲，别的还真做不到不顾一切。

“后面经过大家不断商量，都还是决定放下一切拼一把，也不愿辜负自己来从军的一腔热血，所以齐齐将目光转向我，征求我的意见。”

“我也沉下心再三考虑，最后决定同士兵们同生共死。即便父母和郁欢都还在家中等我归去，我也绝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这样一番话，自然震惊了作为旁听者的我。这番话在我眼前幻化出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也曾如此英勇无畏，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义无反顾地离去。

是了，羿也是如此骁勇善战，顾裴之同羿，其实也有相似之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