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笛（40）

皇室血脉之乱的消息，如狂风席卷般搅动了皇城之外的舆论场，自然也引得众位皇氏宗亲猜忌横生、疑窦丛起。

金銮殿上，群臣云集，各自心怀迥异心思，静候上朝时刻的到来。

有人额间微汗，早已在心中反复斟酌说辞，只待会儿鼓足勇气，冒死将那流传于民间的传闻呈奏陛下。

这不仅关乎皇家正统血脉的延续，更牵涉到陛下清白名誉，实在容不得半分轻视。

有人深信不疑，恨不得转瞬便寻得充足证据，将皇帝从龙椅之上拽下，自己取而代之，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野心光芒。

亦有人摇头轻叹，认定此乃万圣道余孽为求复仇而散布的无稽之谈，嘴角挂着一抹不屑与嗤笑。

而知情者，则故作懵懂，装聋作哑，仿佛世间从未有过这般惊天秘闻传入耳中，神色间满是讳莫如深的谨慎。

这时，一道人影急步匆匆入了殿内，“各位大人请回吧，陛下今日龙体欠佳不宜早朝。还请户部尚书与奴才一块前往陛下寝宫继续侍疾。”

内侍太监王公公传递完消息，便带着方则仕前往皇帝寝宫。

寝宫之内，沉闷的气氛如乌云般笼罩，皇帝面色苍白，神情萎靡地倚靠在软榻之上，每一次轻微的咳嗽都似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太医跪坐在一旁，谨慎地为他把脉，眉头却越锁越紧。

片刻后，便无声地摇头，大熙帝问：“如何？”

太医：“陛下，恕臣斗胆一句，陛下您需得尽早一步拿到那忘川花，服用才可，不然……不然陛下恐有性命之忧啊！陛下不能再犹豫了！”

大熙帝轻叹了一声：“非得如此不可？那样做怕是会让方爱卿寒心啊。”

太医此刻觉得大熙帝无比的虚伪，特么，你这都派人把人‘压’带回京，又派兵把人家眷全数围起来。

事情做了一半，隔这说怕人寒心，那砍头砍一半，还能给人缝回的啊？！

太医昧着良心顺着大熙帝心意道：“陛下，您龙体安危当放首先，下臣想方大人他也是理解陛下的，陛下真的不能太拖了，若再耽搁下去……”

太医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大熙帝也深知他意思，无非就是再拖下去，他这个皇帝就得死！

死？

说他不怕，那是假的！

自古哪个帝王不想长命百岁？！

与其说怕死，倒不如说舍不下皇权。

大熙帝心中思绪万千，他缓缓抬手，“退下吧。”

太医俯身低首：“下臣告退。”

太医离去后，寝宫内重归寂静，唯独留下大熙帝孤身一人。

他瘫坐在软榻之上，双眉紧锁，目光却散落在虚空某处，似已被思绪吞噬得浑然忘我。

恰在此时，内侍天监携方则仕踏入寝宫，依照礼制俯身参拜请安，然叩首声却未能引起深陷沉思之中的大熙帝。

方则仕跪候良久，又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大熙帝也依旧毫无察觉，也不知是故意而为之，还是真的未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