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见皓翎王
我大方走入皓翎王的寝宫，后面跟着我的两个人倒显得有点犹豫和不自在。
“青丘涂山璟拜见皓翎王陛下。”我首先开口对坐在病榻上的皓翎王作揖问候，虽然名义上不是未来岳父，但实际还是。
“胡珍”和“静夜”便也跟着拜了拜。
“免礼。”皓翎王说完便没再搭理我，直接越过我，往我身后的“静夜”和“胡珍”看去，很快便试探道：
“小夭、玱玹……”
皓翎王确实非常智慧，他的每一步布局，都如他设想般推进，几乎丝毫不差。
也正因为他足够聪明，知道我根本不会离开小夭，所以从第一次见面时对我的疾言厉色，到如今对我的忽略不计，都是他表达他身为小夭的父王、我未来岳父的权威不可动摇之意。
总之，面对长辈时就该乖巧。
我一向都是秉持这种理念做到人见人爱，对奶奶如此，对太尊如此，对皓翎王也不能例外。所以我已经默默退到了一边，让他们三人好好说话。
玱玹马上就结束幻形，恢复了原来面目。
于是我也撤销小夭身上的幻术，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徒儿拜见师父。”玱玹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皓翎王行跪地拜礼，拜得比我实在多了，毕竟有授业之恩在。
不得不说玱玹做西炎王一直做得很通透，不像太尊从不知道低头，相反却惯于对西炎老臣恩威并重，对太尊低头，对小夭低头，如今对皓翎王，也仍当做师父，跟从前一般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中原氏族支持他的原因之一。
小夭想了想，也跟着跪了下来，但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给皓翎王磕了个头，感谢他的养育之恩。
“都起来吧。”皓翎王看上去很平静。
我看着他，发现他的头发确实已经花白，连人也是苍白的。
小夭和玱玹不知道说什么，便沉默着，还是皓翎王先开的口：“你们都过来。”
玱玹先迈开步伐，他见小夭不动，便去拉她一起上前，我跟在小夭的后面。
皓翎王一直注视着小夭，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小夭并没有开口。
她就是这样，面对亲人，委屈时从不开口，就那样拧着，所以才会流落大荒三百多年，皓翎、西炎和玉山都不回，最后选了个三不管的清水镇，默默无闻但简简单单地活着。
不过往后她有我，就不用再受任何委屈了。
“听闻师父上朝时晕倒了。”玱玹先打破沉默：“如今身体如何？”
玱玹跟皓翎王的关系很微妙，所以他的表情也不太多。
“在朝堂上晕倒是有意为之。”皓翎王说了实话，也果然如我所料。
“为什么？”玱玹问。
“这些日子，我被心魔缠身，常常梦见阿珩。在梦里，她血溅金殿，断指起誓，求我发兵救仲意，我许诺不践诺，拒绝了阿珩。”皓翎王开始解开他们的心结了，他以忏悔开始打开话匣子，并看向玱玹：“你爹在洵山战死，你娘了在你爹墓前自尽。阿珩，不得不领兵出征……”
“师父，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还是您的身体重要。”玱玹说话却没有投入太多感情，感觉并不想提这些他已经知道，却无法原谅的事。
所以皓翎王转而对小夭道：“小夭，此殿是你娘曾经居住的宫殿，你就出生在此殿。”他于是开始打感情牌。
小夭终于肯开口：“父……”但又惊觉自己叫错了，不得不委屈地改口道：“陛下……一直都知道我是赤宸的女儿吗？”
皓翎王露出了笑容：“一直都知道啊。”
“那陛下不恨我娘吗？她是您的王妃，却跟赤宸生下了我。”
“你娘和你爹，没有对不起我分毫，是我，亏欠他们良多。”我很感谢皓翎王能对小夭说这些，让她解开心结：“我对这门婚事，并非由心而发、情之所钟。”
“那为何要订婚？”小夭对感情的忠诚度要求很高，她从小就讨厌太尊那样对待缬祖娘娘。
“彼时，我和西炎青阳身陷储位之争，岌岌可危，与其说这是我和你娘的婚约，不如说这是我和青阳的结盟。我根本没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
上一辈的实际情况，比玱玹夺位更为凶险。
皓翎王继续道：“等几百年后你娘嫁给我时，她已心有所属。”
“赤宸？”小夭似乎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娘亲确实爱那个大魔头赤宸。
皓翎王点点头：“我和你娘约定，我们不做夫妻只做盟友，待我和青阳登基为王，就解除婚约还她自由。但……天不遂人愿，西炎和辰荣爆发战争，你娘……不得不披上战甲，与你爹战场相见。”
小夭已经哭了，因为她终于得到了一个准确的实实在在的回答：她正是赤宸之女。
“小夭，你不要怪你爹娘。”皓翎王想安慰她。
小夭倔强地用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
“不怪他们？”她深吸了口气，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情实感：“如果他们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定会很敬仰他们，为国为民，死而后已。可他们是我的父母，他们生了我却不养我，难道我要敬仰他们抛弃了我吗？”
我很想抱抱小夭，可惜有别人在，我便只能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伤心难过。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因为他们，我被人骂是孽种，因为他们，我四处躲避逃杀，我丢掉了脸，我像畜牲一样被关在笼子里整整三十年，我无依无靠的时候，他们人在哪里？我被羞辱折磨的时候，他们人又在哪里？他们轰轰烈烈赴死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我不管他们是不是大魔头，或者是大英雄！在我的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男女，生而不养，枉为父母！”
我没想到皓翎王会因为小夭的这番话，将手边的碗重重地摔到地上，所以第一时间站在小夭面前，将她与皓翎王隔开，玱玹也一样。
我们几乎同一时间张开双手护住小夭，玱玹也同时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
“师父，他们决然赴死之时，没有征求过我们的同意，如今事过境迁了，也没有必要苛求我们的谅解吧？”
玱玹跟小夭从小就有类似的遭遇，他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皓翎王就算再不认同，也只能妥协：“不怪你们。”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皓翎王之所以会如此无法认同小夭如今的恨意，竟是因为他知晓小夭的娘亲为了她做到了何种地步。
他竟然守着这个秘密守了四百多年：“小夭，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夭到现在也还不明白，一直对她如此和蔼宠溺的皓翎王，为什么刚刚会因她对父母的恨意而发那样大的脾气。
她吸了吸鼻子问：“什么地方？”
“百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