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她说我油嘴滑舌
我在古蜀和北流城呆了两月，结合三族的力量对辰荣和赤水施压，都未能将谣言压制住。
我直接质问丰隆为何要联合馨悦诋毁小夭，就不怕陛下怪罪时，他竟然沉默了。
这让我开始怀疑，这真的是馨悦能做到的事情吗？
不可能，她没这么厉害。
而且这几个月以来，皓翎王能在皓翎国内控制住的事情，为何玱玹身为西炎王却控制不住？
假如他也有心压制谣言，就不可能压制不住，毕竟还有涂山、鬼方和西陵在同时使力。
所以，难道这个谣言是玱玹散布的？
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攻打皓翎？所以提前让小夭与皓翎王脱离关系，好名正言顺地打？
这个可能性很高，若小夭还是皓翎大王姬，那么他起兵之时，要不得把小夭送回去，要不就把她扣在西炎做人质。这两个选择他恐怕都不想选，因为都会影响他和小夭的关系。
毕竟当初小夭在玱玹与馨悦大婚后就回了皓翎，却被他一个西炎国君亲自冒险前去皓翎，才接回西炎看来，他非常重视小夭，而且不允许她离开身边太久。
况且假如小夭身在皓翎，真打起战来，小夭就会站在皓翎王那边与西炎对峙，届时我也会站在她那一边，玱玹这一战会打得更困难。
假如他软禁小夭于西炎做人质，那他们兄妹便会生恨。
当初小夭三番两次以命相护，并助玱玹夺得王位，这让小夭在玱玹的心中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甚至是相依为命的倚靠。
所以他才会每天都去小月顶用饭，对外自称孝道，以太尊为名。实际上他从小被送去皓翎当质子，过去与太尊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他想见的，自然是他更在乎的妹妹。
其实玱玹多多少少表现得有点恋妹情结，只是小夭不在意，我便不能在意。
而且，小夭何尝不也有点恋兄情结呢？反正她时刻可以为了玱玹而死的情结就让我很是担忧。
想到这里，我便立刻返回轵邑，并第一时间到医馆见小夭。
此时的我可能有点憔悴，毕竟路途遥远，加上压制谣言失败，也让我担心了好几个月，我可能需要亲自告诉小夭谣言的事情了，否则她迟早会在别人的口中听到。
从我的口中先说出来，至少还能立刻陪在她的身边，好随时安慰。
我让胡珍在门口等我，小夭正在送病人出来，刚好看见我从门口进去，便高兴地迎上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她知道我一回来就来找她，心里高兴，便笑得很甜。
我关心她：“看起来医馆的生意不错，累吗？”
她一边挽起我的手臂一边牵着我到医案前：“我还好，倒是你，身体还没有痊愈就为了生意四处奔波。你呀～”她将我牵到病人坐的凳子上坐下，还不忘叮嘱我：“要好好注意身体才是。”
见她自顾自走到医师的座位上，我便自觉地把手放在脉枕上，她觉得我乖巧，便笑着给我把起脉来。
我见到她就觉得很喜悦，尤其我是病人，能碰到一个做神医的妻子，真是太幸运了。
她夸赞我：“还好，有好好吃饭、按时吃药。”
你们看，我就说她是神医，什么都知道。
但她更是我未来的夫人，所以当她要撤回手时，我便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以解这两个月的相思之苦。
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里人来人往的，门外还站着胡珍，但还是任我握着。
我问：“快要过年了，医馆也要关张了吧？”
“是啊，你是不是要回青丘祭祀了？”她还记得我每年需要主持青丘祭祀。
“我回青丘最多待两三日，主持完祭祀仪式，就立刻回来。”每次想起过年祭祀，就会想到九十年前梅林刺杀的场景，那是我无论过了多久，只要一想到就会害怕的梦魇，所以我自然跟她承诺，我会早去早回。
她却害羞了：“就是随口问问，说得好像……我不见你一日都不行似的。”
“是我一日不见你不行。”情话我擅长，哪怕刚刚才没见她两月。
这时候苗莆从外面收拾东西进来，正好经过我们这里，小夭便下意识地撤回了自己的手，还严肃道：“苗莆，去药柜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药专治油嘴滑舌。”
我被她逗笑了，她对别人的说话声音总是沉沉的，只有对我说话时才是柔柔的、软软的。
苗莆知道自己是小夭玩笑的一环，便借口遁了：“奴婢去看看……珊瑚的草药收好了没有。”然后对我行完礼就赶紧走了。
我与小夭笑着看她离开以后，我想门口的胡珍应该不会再让其他人进来了，便跟她说长老们的安排：
“祭祖结束后，过完年，长老们就会对外宣布防风意映病故，为了涂山氏的颜面，长老们只能宣称防风意映病故，我必须遵守中原的风俗，杖期一年，再商议我们的婚事。”
这件事从事情水落石出开始，我就在想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跟小夭成婚，所以一直在督促长老们的动作，毕竟在我的计划中，我与小夭本该在十五年之约后成婚的，如今已经延迟了七十多年，我怎能不着急？
却偏偏漏算了杖期这件事情，都怪“涂山氏颜面”这几个字。
小夭非常体贴：“没关系，等年后，你跟我一起回五神山拜见父王，跟他禀明一切吧。”
我又可以打通她的第二个亲人了，所以赶紧积极道：“只要陛下不嫌弃，我随传随到！”
小夭说起皓翎王也是高兴和自豪的：“我父王才不在乎什么虚名呢，别说你跟防风意映根本没什么，就算真的有什么，父王曾经跟我说过，只要我开口，他就帮我把你给抢过来！”
没想到皓翎王之前怪我有婚约还来与小夭亲近，等我真的跟别人成婚后，他还是更愿意我做小夭的夫婿，就因为他知道小夭喜欢我。
所以再三斟酌之下，我还是决定先把谣言从我的口告诉小夭，避免她听见其他更为难听的版本：
“当年，在梅林内设阵杀你的，不是一个人，是四个人。”
她不明白我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些：“我知道啊， 除了被我外爷处决的沐斐以外，还有三个人，馨悦说那三个人都被我哥哥秘密处决了，因为此事，郑氏还有樊氏还跟哥哥结了怨。”
原来她都知道这些细节，那应该也知道他们坚称她是赤宸之女。
“你突然提到此事做什么？”
“最近，这件事被有心的人流传出来，所有人都在疑惑，这四个人为什么会不顾大好的前程，冒着被西炎王和皓翎王千刀万剐的危险来残害你。”
我看着小夭陷入回忆中的表情，觉得心疼。
她问：“外面是不是都在传，我是赤宸的孽种？”
“小夭，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我就是怕她妄自菲薄，怕她有心结。
她却苦笑了一下：“嘴都是长在别人身上的。”然后还回避似地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无意识地把玩架子上的东西：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我也管不了。”
我于是也站起来，从背后抱住了她，给她安全感和力量。
她知道这是我无声的安慰，便开始跟我吐露心声：
“从小，这是我最恐惧的噩梦。我怕自己真的是赤宸的女儿。我宁愿流离失所，吃尽苦头，也不敢回五神山见父王。”
我也知道她的过去，所以才会担心她有心结无法解开。
只能一边倾听一边思考该如何才能开解她：
“我本来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没有想到，这个噩梦又追赶过来了。”
我将她抱得更紧：“别怕，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她却问了我一个傻问题：“如果人人都相信了我是赤宸的孽种，人人都讨厌我，那你……”
我将她转过身来面对我，握住她的双手，弯下腰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
“别问这种傻问题，你救我回去的时候 ，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女儿。我可是那时候就决定要死缠着你了。”
她终于敢抬起她的大眼，与我真诚的眼神对视。
最后哭着投入我的怀中，我微笑着将她抱紧，不让她一个人煎熬，给她最大的支持和陪伴。
她在我坚定的怀抱中逐渐安静了下来，没再哭泣。
后来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送回小月顶，才跟胡珍一起回涂山别院。
在马车里，胡珍见我一脸凝重并不发一语，木讷的他竟然也有说我太过实诚的时候：
“族长太诚实了，王姬都提出带族长拜见皓翎王陛下了，族长就不能再等等？”他对追女孩子也是有心机的：“待皓翎王准了族长和王姬的婚事，再告诉王姬谣言的事也不迟啊。”
我摇摇头：“我集涂山西陵鬼方三族之力，都没能压住谣言。既然遮掩不住，与其让小夭猝不及防从别人那里听到，还不如我告诉她。”
胡珍还以为这是馨悦所为：“就算王姬逃婚，让赤水氏辰荣氏颜面扫地，可两位陛下一再地赔礼道歉，王姬也认了错，没想到辰荣王后还是怀恨在心，睚眦必报，真不知她这么闹下去，该如何收场。”
我看着胡珍，跟丰隆一样保持了沉默。
我终于明白那天我联合三族上门对他们施压时，丰隆为何会沉默了，因为他早就知道是陛下所为，所以连反驳都无法反驳。
我此时也是一样的，除了叹了口气保持沉默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难道非得闹得小夭知道是她哥哥所为？让他们兄妹之间生了嫌隙？
明知玱玹就是这样一个人，善于玩弄帝王权术。
只是我也没想到为了攻打皓翎，他竟然连小夭的心结都可以拿来出卖和伤害。
我实在不愿意小夭总活在这几个帝王的阴影下，我想早点把她娶回家，藏在青丘，保护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