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跳水摘海棠

当我收到商羊妃赏花邀请时，是很诧异的。

毕竟陛下妃子邀请宫外男子进去王宫赏花这种事情，我以前从没碰到过，这些一般都是族长夫人要做的事情，防风意映就一直负责与王宫娘娘们往来。

何况这商羊妃是西炎老部族那边的，与中原氏族走得并不近。

但事出突然必有妖，所以我顺便打听了一下除了邀请我还邀请了谁，神奇的是：

“送进涂山府的邀请函一共有三份，分别送到族长、防风意映和族长大哥那里。”胡珍回答道。

“分开邀请？”一般而言，就算邀请大哥需要另起一张帖子，但涂山族长和夫人只需共用一张帖子即可。

分开邀请的意思是我还不能让防风意映代表我去？

“除了涂山氏，还邀请了谁？”

“据属下打听，还有大王姬和离戎族长。”

“小夭会去？”我觉得惊讶，因为小夭一向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所以我从前见她的机会才会那么少。

“送帖子的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怎么还邀请了昶？他的姐姐离戎妃跟商羊妃走得并不近吧？”

“不近。”胡珍也觉得奇怪：“毕竟一个代表西炎老氏族，一个代表辰荣老氏族。”

“只邀请涂山氏和离戎氏？”我觉得这应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赤水氏跟辰荣氏是王后那边的人，不邀请也属正常，但曋氏跟离戎氏情况差不多，不应该没在被邀请名单里，却偏偏邀请了跟王族没什么关系的涂山氏……”

“确实不太合情理。”胡珍说：“假如只邀请族长和族长夫人还说得过去，但为什么要邀请族长大哥呢？”

难道是小夭的故意安排？否则说不通。

胡珍见我在沉思，追问道：“族长，需要回绝吗？”

“不。”小夭这么做有点太明显了，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发现，我得去帮她：“胡珍，你帮我送口信给昶，就说那天小夭也会去，我跟他一起赴宴。”

“是，族长。“

…………………………………

我跟昶经过花园时，发现大部分受邀的权贵都在花园里赏花，男宾很少，更没看见大哥在哪里。

侍女引我们到一水榭下方，让我们自己上去，昶才在我旁边嘟囔：“太尴尬了，怎么那么多女眷？你说你硬要拉我来做什么？”

“别废话了，你拖拖拉拉的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这个时辰，我们应该是最后到的。

“要不是你说有你的心上人，我都不想来，我堂堂离戎族长，在朝中除了丰隆就数我最得陛下赏识了，你说我来参加一西炎那边的妃子的赏花宴干什么？”

我受不了昶的絮絮叨叨，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他便就此闭了嘴，当没看见似的走到我前边，还伸起懒腰来。

直到我们上到水榭，才发现大哥早就一个人坐在水榭的外围，防风意映陪商羊妃坐在水榭中间正聊的欢，远远看见小夭斜靠在水榭的最里面，昶才有了动力。

他马上拉住我，直接就往小夭那边走去，连个眼神都没给其他水榭内的人，包括商羊妃：“走！走啊！”

不过我们从来在陛下面前都不需要跪只需要作揖的，所以确实可以不理妃子们。

昶直接拉我走到小夭跟前，笑嘻嘻地开口，甭提多直接：“王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兄弟？”他甚至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笑容奉承又阿谀。

“昶……”他这个人，自从知道我喜欢小夭以后，真是八头牛都拉不住他要撮合我跟小夭的心，我真怕他又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所以一直盯着他。

不出我所料：“你看啊，你抛弃了丰隆，又被防风邶毁了名声，现在想找一个靠谱的男人很难了，我兄弟呢对你真的是一往情深，你不如就跟了他吧！”

“离戎昶！”我厉声制止他，连全名都叫上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成了他最好的朋友？甩都甩不掉那种。

小夭一直维持那妖娆的斜坐姿势，感觉像是在故意落实自己在外“妖女”的名声似的，连说话的风格都不像从前了：“一往情深？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啊？”

我看着她这样，其实是担心的。

昶却不晓得小夭有什么不同，他只想撮合我们：“你还要璟怎么表现才能看得出来？”

小夭漫不经心地看向水榭外的花园，竟然回答他了：“我想要一枝海棠花。”

我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是池塘中的一株老树，玫红色和粉色的花开的正盛。

昶低估了小夭的要求：“这还不简单？”然后看向我，想让我赶紧去表现。

小夭却补充道：“但是不能用灵力，也不能用法术，我想要亲手摘的，现在马上就想要。”

昶被小夭的话惊得瞪大了眼，大概意思是：你这不是在耍我们吗？

而我听完以后，转身就大步往水榭下走去，昶都没来得及叫住我，看了看花园里一堆宫眷，只好替我劝小夭手下留情，他对位高权重的人惯会撒娇：

“哎呦王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下去，实在是有点丢人，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我其实没听到昶后来对小夭说了什么，因为我已经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池塘里。

池塘的水是死水，尽管宫里多有打理，可水是绿色的，并不清澈。

但我不在乎，因为小夭说她马上就想要我亲手摘的花。

从前在清水镇，我就常常给她摘花。

我跳入池塘中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我知道花园各处的女眷们都围了上来，在池塘边忍不住掩嘴而笑，我也能想象水榭中防风意映、商羊妃和大哥的震惊，他们应该都已站了起来看我。

可我也知道，这是小夭想要的效果，这是她计划中的一环，虽然此时我并不确定她想做什么，但我想要给她亲手摘花的心却是真的。

等我游到池塘中央的那棵垂丝海棠边，挑选最好看的那一枝，才摘下来，艰难地往岸边游回去。

估计此刻只有昶一个人在替我尴尬。

但面子这个东西，在小夭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像没事人似的，湿淋淋地大步走回到水榭上，故意忽略防风意映和商羊妃那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还笑着走到小夭跟前，把刚摘的海棠花递了出去：

“你的花。”

我曾是名动大荒的青丘公子，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涂山族长，但我不在乎。

快被我气死的昶故意走到我跟前，让我看他埋怨的表情，我也没有搭理。

原本一直斜靠着看戏的小夭终于站了起来，接过我为她摘的海棠花，看了一会才似笑非笑地对我道：“谢谢涂山族长。”

我不知道此刻大哥的表情得有多惊讶，但我想小夭就是要让大哥和防风意映看见我能为她做一切别人不可能为她做的事。

这样一来，防风意映会没了面子，整个轵邑城都会知道我跟她夫妻离心，她会更加怨恨我而露出破绽？

还是说……小夭的目标其实是大哥？她到底想做什么？

见她折下一朵海棠花插在自己的发中，还以明显勾人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我，我就忍不住露出了傻傻的笑容：小夭喜欢我摘的花，这就够了。

我微笑着与她对视，旁若无人的境地让昶觉得无语，他一直在我旁边叉着腰表示不满，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便用灵力给我烘干衣服和头发。

而小夭连我摘的海棠枝都给自己做成了花环，绕到了手腕，她看我的表情跟从前不同，像是看一个囊中之物。

我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她是装的，所以我离不开她的注视，被她脸上魅惑的表情迷得笑意盈盈，也没搭理昶一点点。

这时远处传来馨悦的声音：“都以为王姬对防风邶深情一片，却不想防风邶死了不过几个月，王姬就来宴饮游乐，……”

我认出她的声音，便与昶一起转身，朝她作揖。

同时发现丰隆也跟在她身后，可她的话实在难听：“勾引着别的男人赴汤蹈火。”

我全程盯着她看，不明白她怎么变得这样狭隘又面目可憎。

她甚至面对我们却唤起身旁的丰隆，指桑骂槐道：“哥哥，你应该庆幸，幸亏老天眷顾赤水氏，没让这种女人进赤水氏的家门。”

丰隆全程也不大直视我们，只昂着头却垂下了眼睛。

我实在没忍住，铿锵道：“王后出言还请慎重！”

丰隆于是讶异地看向我，馨悦根本没打算给我面子：

“涂山族长，你若是真喜欢，把她带回去，做个侍妾倒也不错。”她如今做这个王后倒是越发天不怕地不怕了，她现在的模样让人厌恶至极，就连我看她，也都不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了。

她从小就没头脑，竟敢直接侮辱皓翎王姬，陛下的妹妹：“反正也没有正经男人会要她。不过，你可要看紧了，要不然谁知道，她又会跟哪个男人跑了呢？”

“你！”我受不了她如此侮辱小夭，想跟小时候那般教训她，却被小夭从背后紧紧扯住了我的衣摆：她不想我为她与王后起争执。

小夭的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馨悦见我们奈她不何，自己吃吃地笑了起来，又转身去奚落防风意映，实则还是想让我和小夭不快：“涂山夫人倒真是大度，人家在你眼前郎情妾意，你居然一言不发。”

此时她把矛头对准防风意映，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反而转身看向小夭，就怕她觉得难堪：是我让相柳阻止她成婚，才让她失了名声，如今还害她被人侮辱，是我的错。

小夭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只给了我一个斜斜的眼神，让我稍安勿躁。

“难道……你还真打算和这个害死你二哥的女人，共侍一夫吗？！”我从没想过这些那么难听的话能从一个氏族大家闺秀的口中说出来，尤其这个人还是我认识了几百年的“妹妹”，她甚至已经是一国之后：“好歹是夫人，拿出点气魄来。”

但只要小夭不在意，我便也不会在意，只觉得馨悦已经没救了，她后面怕是不会受宠。

连丰隆都忍不住想要劝她：“王后……”毕竟得罪涂山氏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时候远处传来玱玹的声音：“王后打算弄出气魄来干什么呀？”果然被我料中，这宴会是陛下让商羊妃帮小夭组的局，他不可能没有放他的人在这里。

众人朝他作揖：“参见陛下。”

玱玹却略过王后，走到后面，唯独将商羊妃扶了起来，在所有人面前温柔询问：“海棠花可好看？”

“好看，多谢陛下为臣妾安排这赏花宴。”

玱玹的假笑只给了商羊妃：“你喜欢就好。”

馨悦的桀骜不驯只有玱玹才能治她。

往后也别想涂山氏会对她有好脸色了。

我盯着馨悦难看的嘴脸，到这时候也没有想到，最终馨悦会因对我和小夭的恨，而让她变得丧心病狂。我也从不认为她会因为家族和哥哥的蒙羞而发狂，所以从没想过要防她。

“小夭过来。”此时玱玹仍然没有理会馨悦，他把小夭头上的海棠花取下，插到了商羊妃的发髻中，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与一个妃子调情：

“好看。”

“谢陛下赏赐。”商羊妃不骄不躁地朝玱玹作揖领赏，气得馨悦的眼都绿了。

此时小夭开口：“哥哥，我有些头疼，先行告退了。”

玱玹自然要一起走，因为他明显是为了小夭而来：“正好我也打算回去看爷爷，我跟你一起走。”玱玹在强调小夭是太尊以及他这个陛下的爷爷的外孙女。

玱玹是知道要如何气死馨悦的，走之前还附在商羊妃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引得商羊妃娇笑起来。

“好！那你们就继续赏花吧。”陛下直接忽略王后就走，宫斗这种事，玱玹真的很拿手，小夭在他身边，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

只是小夭却在临走前看向了大哥的方向，而大哥竟然也看着她笑了。

这让我怀疑小夭的目标其实是大哥，但吸引大哥注意，是想要大哥追求她吗？因为我喜欢她？是了，之前大哥就有勾引我身边的人的习惯，兰香还因为他而叛变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防风意映也是我身边的人。我于是想到了静夜：我得回去找她确认才行。

与此同时，被完全忽视的馨悦在玱玹离开后站都站不稳，是丰隆及时扶住了她才没让她跌落在地。

一个愚蠢的王后，连宫斗是什么都还没明白，只知道小时候的那套颐指气使。

所以我不想再看她一眼，转头就唤昶一起走：“昶。”

我和昶依然跟谁都没打招呼就离开了水榭，管他什么王后。

此时倒是听见防风意映在后面反击馨悦，她对商羊妃说：“娘娘，陛下真是好宠爱你啊，方才他眼里只有你一人，再无其他人了。”

相对而言，防风意映却是宫斗的料。

她也算是替小夭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