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节—留下青丝
玱玹和丰隆、馨悦会面,我牵完线后便告辞,却没离开他的府邸,而是悄悄跑回小夭的屋子见她。
也是因为她派人跟我说让我今晚走之前去找她。
此时她刚沐浴完换上睡衣,头发也都放了下来,虽披着外袍,我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她会直接引我进她的里屋:希望玱玹不要像皓翎王,会怪我与小夭太过亲密。
可连防风邶,玱玹都能忍,我这次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我不过是想多跟小夭呆一会。
她拉我在一小案前坐下,问我:“玱玹正在跟丰隆密谈,你不一起去吗?”
我摇摇头,正襟危坐着:“他们都心怀壮志,想要成就伟业,”并害羞地说出心里话:“而我只想如清水镇那般,和你在一起。”
她听完却没什么反应,应是不相信我这话出于真心吧?毕竟任谁都会首先想搞事业。
但我最大和最想要的事业就是跟小夭在一起。所以我一定要时常告诉她我的真心,以防相柳或防风邶有机可乘。
小夭却直接转了话题,她不喜欢我说得太直白?
“这些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你用这些毒品,在这两个帕子上给我画两幅画吧。”她从小案上把两块手帕放在我的跟前,我才发现小案上早就摆满各种颜色的染料。
原来她让我今晚来找她,是为了让我给她画画?所以才领我进了她的闺房。
“好。”我开始执笔画了起来,她坐在我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也久不久转头看她,她便对我笑了。
琴棋书画中的棋和画我都对她展示过了,我没想到她也喜欢画,早知如此就把之前画的佳作拿来送她,兴许她会喜欢。
毕竟大荒给出的估价都很高。
我先画了一副荷花,然后又画了一枝红梅,她却怪我:“又来了,生怕别人会忘记似的。”
我送她青梅酒,是为了表达我对她的心意,因为知道她喜欢喝我做的青梅酒,当然她喝我做的青梅酒时,自然也会想起我。
这副红梅其实很青梅不太一样,我只是觉得女孩子的手帕画荷花和红梅都很合适,她却是误会我又在提醒她十五年之约。
所以我着急地跪了起来,想要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却没想到手上握着的画笔,颜料沿着笔杆流到了我的指缝里,我却浑然未觉。
小夭倒是没有怪我的意思,还笑着对我说:“我没有不许你那个意思。”
所以其实她是愿意让我时时提醒她我们的十五年之约?不管我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还没想清楚小夭的意思,我竟忽感身体僵硬和一阵晕眩,就连手中的笔都掉落在地上。
我摇晃了几下,便有选择地往小夭的身上倒去,其实这个选择只一瞬间,可能说不由自主更为恰当,毕竟我也没想到,我这一倒,会正正将她扑倒地上,又刚刚好稳稳地吻住她的唇——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我以手掌撑着地,却还是与她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她的衣着单薄,身体异常的柔软。这也是我第一次与她的女身拥抱,还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
加上她唇上的柔软,比隔着衣服的感受让我更为惊慌。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她也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其实是想立刻起来的,但那一瞬间大脑竟然转不动了,还是身体自己其实并不想起来?
我极力用手掌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会这样?难道身体真的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起来?
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我不止是神识,连身体都不听使唤了?
但想起我还有婚约,要是被皓翎王知道,我一定要完!所以就靠着意志,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离开小夭的唇。
只是努力尝试了几下,表面看来我好像还重复压了她的唇几下,但这真的不赖我,我发誓,我一直非常尊重小夭,从没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靠着这个尊重小夭的意志,我才终于涨红了耳朵和脸,稍稍离开了她一些,便连忙对她解释道:“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我又再也控制不住往她身上跌落下去——
这一次我再次有选择地往她的左边脸颊滑落,没再让自己亵渎她的唇,却还是亵渎了她的颈项……
但为何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是中毒了吗?直到这一刻,我才怀疑起来。
小夭见我倒在她脖子边,许久没有动静,她才从刚刚的惊讶中噗嗤地笑了出来,还跟我转了个身,没让我继续整个人压着她。
她趴在我的身侧,开心地笑道:
“我知道不是你,因为你中毒了~傻子!”
我很久没见她如此开心了,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沐浴后的模样,我真的很心动。
尤其她的香气萦绕在我的周围,从前的药香淡了,桃花香气又更浓了。
“我都让你小心一点啦~”
我刚才确实太着急了,竟忘了这些染料是毒药,所以也忍不住笑了。
她将我扶起来,放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倒了杯解药喂我喝下:“来,把这个喝了,一会你就能动了。”
我确实好久没这样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她的身上了,记得上一次她还是玟小六:“当年,你就是这般照顾我,才让我活了下来。”
彼时不知道她是女子,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都是甜蜜,就连靠在她身上都觉得全身软的一塌糊涂。
她怕我冷,还用手圈住我,给我紧了紧我的毛凛和外袍,不像我这般心潮澎湃,只怕我冻着。
然后看着那两张帕子道:“等你回去的时候,把这副荷花的帕子带回去,你很多年没有画画了,那个人一定会起疑心,他一定会反复地查看,到时候毒就会进入他的体内。”
听完她说的话,我才知道她领我进她的闺房画画,原来是为了帮我找出内奸。
于是原本靠在她肩膀上一动不动的我,尝试坐起来,问:“他会死吗?”
毕竟我屋里的人,都跟了我很多年。
她看着我无奈地笑笑,对我解释道:“如果不见血的话没关系。”
她见我看着她不说话,便又笑了,她跟我了解她一样,也了解我:“就算见血也没事,你只要及时把荷花剪下来,贴在他的伤口上,就没关系了。我知道你一定会管我要解药,我已经给你备上了。”
我很高兴我不用说什么,小夭就知道我想什么,所以笑了。
这么久都没找出奸细,是因为我不忍心用计试探,何况用毒?
她觉得我太过心软,轻声责备道:“你这个人啊,就是心太软了。”
我却觉得她跟我一样:“若是没有你的心软,我早已化作白骨。”
她撇了撇唇,知道说不过我,便开始打量我的着装:
“发冠都歪了。”她伸手替我整理发冠,我们非常亲近,她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很想亲她,但忍住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是否其实是在给机会我亲她?如今倒是有些后悔没好好抓住机会。
但那里毕竟是她的闺房,我们过于亲密的话,要是让皓翎王和玱玹知道,我会完。
所以还是不可以。
然后她想起我的头发,握起一缕来查看:“头发倒是比以前养的好多了。”还放在我的胸前用她的双手梳了起来:“如今是谁服侍你洗头啊?是静夜还是兰香?”
她总爱问我静夜和兰香的事,我觉得她很可爱,我也终于有机会回答她:“都不是。”
她看着我惊讶片刻才问:“你还有别的婢女?”
“我自己,我不习惯别人。”我紧紧地凝视着她,想看清她的表情。
她脸上果然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继续帮我梳着头发,最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有酒窝的笑容,害羞地转身去拿案上的梳子,一边给我梳头发,一边说:
“以后我帮你洗头吧。”她的笑容温柔、甜美,编织了一副我最希冀的画面:“用槿树的叶子,清晨摘下来寖泡一上午,下午洗头,再用午后的阳光晒干,味道是草木和阳光的味道,比用灵力吹干的头发要好闻多了。”
我一直凝视着她的脸,舍不得移开半分,已经开始期待她用槿树叶帮我洗头,完全忘记刚刚自己说“我不习惯别人”那些谎话。
从前,小六也帮我洗过头,她很温柔,我喜欢她帮我洗头。但吸取了刚刚说话不可以过于直白的经验,便只能婉转期待道:
“等你来了中原,我们一起去摘槿树叶吧。”
“去中原?”她不明白。
我便试探地问她:“如果玱玹来中原,你会跟着一块儿来吧?”
我筹谋许久,就是为了让她来中原,这样我们见面就容易多了。
虽然帮玱玹夺位是一回事,但我的主要目的仍然是小夭。
见她点头,我就笑得像个傻子:
“那就好。”
只要有心,就有机会。
我终于实现了我的心和机会。
她却忽然不舍得我:“明日清晨,你就要离开?”
我又笑不出来了,只能伤心地点点头:“嗯。”
她慎重地对我道:“给我消息,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一定要给我消息,我不喜欢等待。”
看来玱玹打探的消息不会跟小夭说,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我答应她:“好。”
然后我也要告诉她,那些让我高兴的事:“小夭,我知道你惦念我,会为了我没联系你而生气,我很欢喜。”
她喜欢听我说这样的情话,也是我的心里话。

我们就这样笑看着彼此,直到她因为害羞,拿我的一缕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她。
我便又笑得更高兴了,因为她真的很可爱。
之后小夭拉着我说了很多,因为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说着说着,她就靠在我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不忍心唤醒她,就跟当初叶十七一样,将她抱到榻上。
却发现她的小手扔握着我的一缕黑发,我不忍心让她松开,便干脆用灵力剪了那缕黑发下来,让她继续握着。
等将她的毛凛脱下,整理好她的衣裙,正犹豫要不要把她的外衣裙也脱掉时,想想还是放弃了。
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发现她与小六时完全不同,似乎只是换了一张脸和一个身体,却连整个感觉都变了:变得能让我产生欲望。
于是我赶紧给她盖好被子,帮她吹灭屋内的灯,再在黑暗中凝视她的睡颜一会,忍住了想亲她的冲动。
……………………………
等我替她关好门,转身才发现玱玹已经站在外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关键是他背着手,脸色铁青,我就大感不妙:今夜实在太晚,又被抓包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对他恭敬解释道:“小夭一直在和我聊天,就忘了时间,后来她说累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玱玹的脸此刻真的黑的让人觉得恐怖,看来他对小夭护犊子的情感不亚于皓翎王:“要走了吗?”
“明日一早离开。”
他这才僵硬地看向我,警告我道:“不要伤她的心。如果你日后辜负了她,伤了她的心,我定会取你的性命。”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警告,毕竟我对于玱玹来说,此刻可以说是他夺位的关键,他却更在乎小夭的喜乐,还拿我的生命来威胁。
看来我今夜真的在小夭的房内呆太久了,只怕他误会了我与小夭已经有所逾矩。
不过我也不怕,因为就算伤害我自己,我也不会伤害小夭:“若真有那一日,你就杀了我吧。”
不过后来回想今日的对话,玱玹在我伤害小夭的心时没有杀我,他其实更在乎的,依然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我们互相看对方许久,像是想看清楚对方眼中有几分真心,最后是玱玹先结束了这场对视:
“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便对他恭敬作揖拜别,却不知道,那时原来他已对我有了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