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节—我正式要求解除婚约
我十多年后回到青丘,确实碰到了不少困难,涂山府里的人大多都被换了一遍,尤其是我屋子的人,除了最亲近的几个老人,其他都被遣散了。
静夜说她跟兰香、胡珍之所以还在,一是他们几个人的坚持,二是奶奶的允许。
奶奶见我平安归来很高兴,也执意查看了我的伤痕,只看到我上半身的伤痕,她就开始面露难色,踉跄着跌坐在榻,久久不能说话。
我一脸淡然,还安慰她:
“已经过去了,孙儿早就不痛了。”
她的眼中却满是泪水,不再怪我一直不肯回来,只对我挥挥手,说:“奶奶知道了。”
奶奶是看着大哥长大的,她知道娘对大哥的全部伤害和不公,她心疼他,不忍责难只是其一,最重要是不希望我们兄弟反目成仇,让涂山氏分崩离析。
这些我都能理解,何况我也这么想。
但我也刻意躲避大哥,毕竟只要看见他,我就会想起那三年可怕的折褥,我确实不想再回忆起来,对他的恐惧也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后来奶奶也确实没有对大哥做什么,就像从没见过我身上的伤一般。她只把防风意映和我一起叫到她的跟前,让防风意映把她的大部分生意都交还给我,当然也包括各大长老的部分,奶奶也尽数给了我,没再保留,她说:
“奶奶老了,已经没有精力管这些了,你都拿回去,等再过些时候就接掌族长之位。我只希望能看着你跟意映早日成婚,再给我生个大胖重孙。”
防风意映在奶奶面前千依百顺,表现得很得体:“璟刚回来,等他重新执掌青丘,我们再成婚也不迟。”
奶奶却比她更着急,且正色道:“你都已经等了十多年了,再不成亲说不过去。”
“意映都听奶奶安排。”
此时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正在云游的我,我暗暗叹了口气,不想参与这个话题:“孙儿告退。”
“什么告退?你这孩子,正在问你成亲的事呢。”奶奶从不是个容易被忽悠的人:“你这次回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
我只好就着奶奶这句话退了一步:“可能因为太久没回来了,不习惯。”
就这样,我以多次暗示自己曾受伤害为由,躲避了奶奶的逼婚。
奶奶因为不能帮我平反报仇而觉得内疚,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逼我。
只对意映解释说我受过伤,情绪还没稳定,希望她能多体谅,也让我们多交接生意上的事,乘机多亲近亲近。
其实只要她肯交出账本,我就无需什么交接,她多次表示要给我详细说说,都被我拒绝了。
按道理她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我的刻意冷淡。
后来账目梳理得差不多了,听皓翎那边的人传信回来,说有王室人乔装出行和租船,数人都极为低调。
从他们的人数、男女、外貌和年纪判断,我就猜小六他们去轵邑了。
王宫虽不容易查探,但由于涂山家产业遍布大荒,只要他们出行或做何采购,我就能最先得到消息。
所以我打算也到轵邑城,想说也许还能跟小六偶遇。也正好去找丰隆一趟,顺便把轵邑城的生意都梳理一遍。
丰隆不但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也是未来赤水族的族长,从他开始梳理找回各大族的关系最为稳妥。
且我与他也很久没见了,他应该也没少担心我。
我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去轵邑,以为可以躲开青丘的诸多不快,防风意映却偏偏跟来了。
等我发现时,她已经跟着我进了轵邑涂山氏的别院,可竟然又没有人提前告诉我她会跟来,这确实让我很生气。
我如今竟然连这点自由都控制不了。
她也看出来我不高兴了,跟在我的身后,可怜兮兮道:
“少主,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自作主张,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跟着你来轵邑?”她倒是聪明,却偏偏让我不快。
我背对着她,虽明知不该对她如此,却是忍不住:她分明不喜欢我,为何却要表现出对我情深义重?我讨厌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意映也不想如此死皮赖脸,”她对自己的定位倒是非常准确:“可是少主对我言语冷淡,一直躲着我,丝毫没有把我当做未婚妻,我只能厚着脸皮求太夫人发话。”
她要不装可怜,要不搬出奶奶,已经很多次了,可她明明都知道,却依然死皮赖脸。
我想,要她因为我的冷淡疏离而主动要求退婚是不可能了。
所以干脆趁现在只有我跟她两个人,便转过身去面对她,对她作了个揖,礼貌又直接道:“防风小姐,这次从轵邑回去,我们解除婚约吧。”
她却已经红了双眼,并瞪大了泪眼看我,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是因为我的冷淡觉得委屈?但我也并不想知道:“你我之间可以说是素未平生,并无男女之情,婚约不过是涂山氏和防风氏的联姻,解除了对你我都好。”
她也跟我一样坚持:“我待少主如何,天下皆知,少主怎能如此待我?”
她的声泪俱下确实也让我觉得不忍和理亏,便主动抛出条件:“这些年防风小姐侍奉太夫人,打理府中琐事劳苦功高,是璟和涂山家亏欠了你,我保证,解除婚约后,涂山氏会继续扶持防风氏。除此之外,不管小姐有任何要求,我都一定尽力做到。”
她却并不坦诚:“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不是涂山氏的好处!你怎能怀疑我的心意?”
她这样说就没有意思了:“小姐之前连我的面都没见过,根本不知道我的品性癖好,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善是恶,这样的心意只是水中花镜中月,并不可靠,只会害了自己。”
见她被我怼的无法辩驳,我便再次对她作揖,正式道:“防风小姐,我身有暗伤,心无壮志,实非小姐良配。”
我这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便最后朝她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希望她足够聪明能想通,才大踏步离去。
当然这时候我也没想过,她连哭都是装的。
我只以为确实是我负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