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节—我和玱玹互换角色

小六承认自己是皓翎王姬后,一切都变了。

原本只我一人搀扶小六,变成玱玹也要同我一起搀扶小六了,而且小六大多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们似乎有回忆不完的话题。

比如刚走到餐桌上坐下,玱玹就又引荐了一个旧人给她:“啊对了,他就是你小时候经常拿酒去浇灌的那株碧玉桑。”

我都已经做外人做习惯了,所以干脆自己先坐了下来,反正他们也不会注意到我:方才我要被皓翎王的未来岳父之威吓死了,我还没想好将来要怎么办。看来我还得回去青丘赶紧退婚,否则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跟皓翎王求娶他的大女儿?因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玟小六了,所以我也不能做叶十七了。

小六果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在惊讶地与桑树相认:“原来是你啊?恭喜啊,已经化成形了。”

都说近墨者黑,老桑跟玱玹眼瞎的程度不相伯仲:“王姬,都是老桑不好,眼拙心笨,好坏不分,没能认出您来。”

我看他这么说的时候,玱玹的脸都要尴尬黑了。

小六安慰他:“别哭了!既然知错,那我必须得罚你。”

“老桑甘愿受罚。”

“那就罚你每年给我结桑椹,给我酿酒喝吧。”

我在一旁坐着郁郁寡欢,正在为未来求娶小六而担忧,她却不像她父亲,对任何人都很宽容。

老桑很开心:“王姬,老桑的好多好桑椹都给王姬留着呢!”但依旧不改眼瞎的毛病:“虽然老桑我眼睛也不灵,心也笨,错把珍珠当鱼目,但是啊……当年……”

真正眼瞎的玱玹终于受不了他的指桑骂槐:“好了好了,菜都要凉了,先用膳吧。”

老桑这才肯告退。

我看要不是小六浇的桑椹树,玱玹是绝对不可能一直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

看来玱玹习惯于爱屋及乌,不止老桑,皓翎忆应该也算是其一。

但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好像不但不喜欢我,还对我有敌意?大概跟皓翎王一样,源自于亲人之间天生的护犊子情感?

因为当我发现小六手伤不便于夹菜时,我与他同时举起碗筷要给小六喂食,他却强势且冷道:

“我自己的妹妹,我会照顾。”

可这让我觉得很尴尬,连小六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小六,尤其是这几天在皓翎、在王宫,他为何现在才来跟我抢活儿?

但他现在是小六的哥哥,名正言顺那种。我这个无名无份的人,又能怎么办?

原本应是天之骄子,被西炎王孙追捧的涂山璟,一下毫无底气起来:以后都要看大舅哥脸色行事了……

他却连小六看我都不让:“来,吃块肉。”

于是小六只好不好意思地先看看我,才吃起他夹的肉来。

无论怎么讲,我都是这里的客人,按道理应该得到的尊重我是一点都没得到。所以不能怪我奇怪玱玹为何对我的态度转变那么大。

但我没有办法,只好尴尬地把碗筷又放了下来。

他们兄妹就开始在我面前上演亲亲爱爱一家人:“味道可以吗?”

可是我到底为什么会连她哥哥的醋也吃?毕竟从前我是那个不让玱玹碰她,他就不能碰的存在。

如今这样大的反转,我能不心塞吗?

“你居然会照顾人啊?”他们又开始聊彼此了。

“我曾匿名去军队当过十年的兵,在军队里面受了伤,可是没有人伺候的,都是士兵之间彼此照应。我喂过别人,别人也喂过我。”

“难怪你……做了那么多事情,难怪你身上有市井气。”

“师父和爷爷让我多历练,反正我也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多多历练呗。”

看着他们亲亲热热地喂着饭,我早就吃不下了,坐在旁边就这么看着他们。

只有当小六偶尔看我时,我才会朝她笑。

玱玹给她举着洗手玉盆问:“要不要喝了?你要是不够的话我把我这份也给你?”

他们是可以互相取笑奚落的关系,小六也没有恼他,只尴尬地挠挠头:

“不喝了。”

“你啊,多亏了师父能忍。”他也是可以责备小六的人。

………………………………

晚上在亭子喝酒时,因为玱玹说要去拿酒,我才终于有机会跟小六独处片刻。

毕竟这一整天,玱玹都像个真正的质子,完全没别的事情干,根本不像之前几天那样忙碌,只一直陪着小六,寸步不离。

“以后我该叫你什么名字?”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我此刻的无奈和无力,面对她从一个乡下小医师,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一国的王姬,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摇了摇椅子才有点局促道:“我爹是皓翎王,我娘是王姬大将军,我的大名叫做皓翎玖瑶,因为我额上有一朵桃花胎记,所以爹娘也叫我小夭。取桃之夭夭生机繁荣的意思。”

原来她额头上还有个桃花胎记,不知道她的真容是什么样子?假如我现在请求她给我看她的真容,她会因为觉得隐瞒我不好意思,所以给我看吗?

我这么想着,也想起她身上独特的花香气味,原来是桃花香气。

“不过现在,你还是叫我小六吧。”

听她说完这句话,我又不敢请求她给我看真容了……因为她已经回答了我,她还是要做玟小六。

这让我有点失望:“虽然知道不管你是谁,你依旧是你,可……”

她一派玟小六的小动作,见我欲言又止,便问:“可什么?你怕了?”

“我一直都很怕,有了念想自然会生忧虑,有了喜爱自然会生恐惧。”我今天就忧虑和恐惧至极,我要如何才能娶她这个皓翎王姬?所以我委屈道:“如果不怕倒不正常。”

她却在这时候想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拿起一个山竹在手里扣了起来。

我原想让她知道我担忧的心情,再提一提十五年之约,好让我放心。

但我也知道她听明白了,只是转变太过于突然,她也需要时间去考虑更多,所以我才没再说话,因为不想逼她,也不想她跟我一样思虑过重。

玱玹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是我两百年前酿的酒,如今只剩下这两瓶,一直没舍得喝。”他把其中一瓶放在我和小六之间,我便主动去给她倒酒。

看来小六对于玱玹给的所有东西都觉得好:“好酒。”

其实说实话,她应该会更喜欢我酿的青梅酒。

毕竟那是按照她的喜好酿的。

“小夭,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在,我想知道你离开玉山之后,经历了什么。”

我其实也很想知道,所以期待地看向她,她却沉默了许久,甚至还有点紧张,似乎并不想开口。

玱玹对她很宽容:“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

原本我也以为不能亲耳听到她说从前了,她却忽然振作了起来:“迟早都要说的,不过我只说一遍,日后父王跟外爷若是真问起来,哥哥你帮我去跟他们说。”

看来这段经历确实让她觉得很痛苦,甚至不想回忆。

原来那两个带着她离开玉山的宫女在她面前嚼舌根,说她不是皓翎王的女儿,是个野种,话说得很难听。

玱玹一下就怒了,还摔了杯子:“满嘴胡言!简直该死!”

我看了一眼他摔的杯子,其实觉得大可不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如今为此生气还有什么意义吗?

但他的这个举动,却引得小六握住他的手安慰:“哥哥,父王都已经惩罚她们了。没事了。”

小六不像她表哥如此易怒,她甚至还笑着安慰他。

我也替小六觉得难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对小孩子也如此恶毒。

后来她去冀州,那是她娘亲战死的地方。她最在意始终是她的娘亲曾答应过她会回来,却仍狠心抛下她。

结果没有找到,就开始在大荒四处流浪。

她知道西炎王和皓翎王都在悬赏找她,但那些妖怪更在乎她的身体吃玉山蟠桃长大,吃了能增长灵力。

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能随意变幻容貌和性别。但正因为变幻多了,让她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容貌,结果反而变成了一个无脸的妖怪,被世人害怕。

她自己就更害怕了。

她觉得自己得了一种无法医治的怪病,这时候玱玹身为哥哥,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握住和摩挲她的手安慰她:“小夭,是病就能医治,不管是再怪的病,都有医治的办法。”

至此我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看她的真容,原来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不能,她不记得自己的真容了。

我怜惜她,责怪自己让她为难。

但这些应该还不是她最痛苦的记忆,所以我问:“后来呢?”我想了解小六的一切。

原来她就是因为自己的脸变来变去,所以才躲进山林二十多年,她又提起跟那只猴子聊天的故事,我于是笑了。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九尾狐妖,起初九尾狐妖把猩猩镜给她,教她如何固定容貌,后面却伺机将她关了起来,变着花样折磨她,喂她吃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她的灵力散入经脉,准备将她炼成天下最好的灵药。

原因竟然是她的娘亲西陵珩断了他一尾,并将他的好朋友杀了。

她足足被折磨了三十年,就在九尾狐妖马上要成功之时,小六故意激怒他,让他打开笼子,并毒杀了他,才得以逃脱。

九尾狐断尾之痛我能想象,所以他会如此怨恨小六的娘亲我能理解,可让小六这样无辜的小孩去承受这样的仇恨,实在天理难容。

妖虽非我族类,但我身为九尾狐神,天生就是所有狐类的王,若我晓得有这样的败类,一定不让他化形。

而且三十年,这可比我那三年要长太多了……

但小六竟还能如此善良,并成功逃脱,她比我强太多了。我想,我跟她是注定要相爱的。

此时玱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九尾狐妖的断尾,恨恨道:“这是九尾狐妖的断尾?”

小六点点头,他就又要扔东西了——

小六有了那个酒杯的先例,及时出手阻止了他:“哥哥,虽然九尾狐妖囚禁折磨了我三十年,可是我取了他的性命,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

这就是我喜欢小六的原因,她活的很通透。

就像大哥虽然囚禁折磨了我三年,但是娘折磨了他几百年在先,就算是我替娘恕罪吧。

何况我因为这样而看清了世人,还遇见了生命中的挚爱,所以我就更无法恨大哥了。

“九尾狐十分难得,”小六这话说的非常对:“他的尾巴你好好留着,日后可以助你幻形,识破障术。”

不过我也有九尾,小六不缺,就是不能断开让她把玩就是了,但我可以随时变出来让她……呃,还是算了,字眼有点奇怪。

可玱玹他的脾气确实不怎么样,我看跟相柳有一拼。他竟然还是把那断尾甩到了地上泄愤,就跟小孩子一样:“我不要!”

我看着那条地上无辜的断尾,收到小六的指示:

“等他消消气吧。”她对她的哥哥也很宽容很温柔:“你先替我拿着。”

她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样?只好点点头,就起身帮她把断尾捡起来。

但玱玹却想起了我:“你们青丘涂山氏掌管天下狐族,精通幻术,那小夭得的到底是什么怪病?她为什么恢复不了自己真实的容貌呢?”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要把九尾狐妖的罪怪到我这个狐族的王头上,还好他还算理智。

我其实也不知道:“涂山氏虽然擅于幻形,可却从未听说过这种怪病。”

小六脸上也很失望,玱玹又再牵起她的手:“小夭,都是我的错,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如今只有玱玹能光明正大地随时牵她的手,我却不可以了,我不开心。

小六还要对他挤出笑容安慰他,并摇摇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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