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十五年之约
我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被西炎玱玹打断腿的小六。
没想到西炎玱玹竟然趁我昏迷将小六的腿打断，我不知道等他知道真相以后，会是什么一个场景。
毕竟他是闻名大荒的妹妹控。而严格来说，小六才是他真正的妹妹，皓翎忆不是。
他甚至把我们关在了龙骨狱。
小六从始至终都还是不怕他：“看来我让殿下很生气啊，这龙骨狱，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进的。”
她对皓翎的一切都很熟悉。
我担忧地看着她，在想假如她是皓翎玖瑶的身份曝光，那我又该怎么办？
“说不定你会在这里住一辈子。”可西炎玱玹的观察和推理力都不高。
小六听他说完却还是自信又有点无奈地笑了。
我抱着她直接走了进去，他们把我们关在一起，里面虽不见光，但我变幻出数个荷花灯，一下就把狱内照的明亮。
小六好奇地看了看周围，我体贴道：“你的腿受伤了，靠在我身上会舒服一点。”
我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慢慢靠进我的怀里，她此刻很乖巧。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我，却还是闲不住：“这里可真安静啊，只能听见我们两个人的心跳声。”
那是因为我们此刻靠的很近，她就靠在我的胸口。
所以她能听见我的心跳声，我却听不见她的。我心跳得很快，我有点不好意思：“嗯。”
她却说：“干脆我们永远不要出去了，就一直呆在这里吧。”她真的很不想去面对皓翎王，也许因为传闻她不是皓翎王女儿的原因？
“好。”我想都没想就应下了，毕竟我只求能跟她在一起，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可她实际只是闲极无聊在跟我说糊话：“好？好什么好啊？呆在这牢里有什么好的？”
我说了实话：“只有你我，清净。”
一旦出去，她恢复了皓翎大王姬的身份，我却是有婚约的涂山璟，我们的状况和关系会变得更复杂。
假如西炎玱玹要夺王位，小六想帮他，那么我也只能站在她这一边，可是奶奶不会同意，因为四大家族从古到今都是独立在中原的存在，他们规定族内弟子不可参与王权之争。
连大哥站在五王七王那边，也是秘密进行。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龙骨狱，能给我和小六片刻的安宁和清净。
“十七，你是因为恩情，才对我这么好的吧？”小六当然不会明白我此刻的担忧和真正的意思，她没有我想得这么多和这么远。但她扮了几十年的男子，却是少了女子的娇羞婉转，多了直接。
我此时却在想，我应不应该乘机捅破这一层纸？毕竟我已经猜到她的真实身份。
她是整个大荒最尊贵的女子，皓翎王是她的父亲，西炎王是她的外爷。我真的可以在这里，这个阴森恐怖的龙骨狱里对她示爱吗？我们真的可以私定终身吗？
其实无论怎么想都不符合她皓翎王姬的身份。
她见我没回答，就要从我怀里起来，我还是扶着她，她想得到我明确的答案：“我救了你，收留了你六年多，这一次你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完全离开了我的怀抱，又想推开我：“等出去以后，我们两个就算两清了。”
她试探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强调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麻烦你，我肯定会离你远远的。”
我忍不住用手盖住她的唇，不让她说出要离开我的话来。
她见我执着地捂住她的嘴许久，她无法说话，便张口轻轻咬了我的手掌，我滞了滞，才意识到她刚刚用嘴唇“亲”了我的手，我便害羞的将手缩了回去，不敢看她，只再次重申：“我不离开你。”
“为什么？”我知道她想得到我明确的答案：“恩情都还了，你难道还要跟我一辈子不成？”
我认真地看向她，承诺道：“一辈子。”
她煞有其事地靠近我说：“我是个男人，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吗？”
她不敢确定我知道她是个女子，在怀疑我好男风？还是只是想要从我的口中得到实话？
我只好告诉她实话：“你是女子。”
轮到她觉得惊讶了：“你怎么就能确信？连相柳那么精明的家伙，他都不敢确认我是不是女子。”
我觉得自己果然最为幸运，毕竟相柳还不知道小六是女子，便脱口而出道：“因为他没见过你……”却又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说出口，所以停住了。
小六却紧张了：“他、他没见过我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她却是个好奇宝宝，一缩一缩地蠕动到我旁边，伸着头问我：“他没见过我什么啊？”
我垂下头不肯回答，她便抓起我的手臂摇了摇：“啊？他没见过我什么嘛？”她又开始跟我撒娇了：“告诉我嘛～他没见过我什么呀？告诉我～”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觉得难以启齿，主要因为我受伤时，小六是看过我的全身的：
“我伤刚好转时，第一次用浴桶洗澡，我看到……”
小六十分震惊地盯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出来：“你看着我的身体……”我知道她一定会觉得尴尬，所以偷偷瞄了她一眼，才道：“脸红了。”
没办法，我就是一个这么多心眼的人，只这么一个细节，就能让我猜出事情的全貌。
所以我下棋才会那么好。
小六马上矢口否认：“没有！胡说！”
我为了捍卫自己对她的男性魅力，也非常坚持：“我没有胡说。”
她却真的害羞了，就跟当初她看见我洗澡时一样：“你就是胡说，就是胡说！我没有脸红。”她缩着身子，想了想又再强调道：“我从来都不脸红。”
我见她不愿意看我，便唤她：“小六。”再去握她的手臂让她看我：“小六？”
见她还是把头垂得低低的，知道她是真的害羞了，只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将告白进行到底：“被大哥羞辱折磨了三年，我已是心死之人，万念俱灰，你救了我，给我讲笑话听，替我梳头，喂我吃饭，我身上的伤口恐怖丑陋，连我自己都没有勇气面对，你却毫不嫌弃地对我温柔照顾，细心呵护，那天，看到你脸红，那一瞬间，才觉得自己犹如死灰复燃，真正地活了过来。”
我再次看向她：“在你眼里，我仍然像个男人一样，能让你心……”
她终于害羞的听不下去，声音恢复了女声的娇羞：“不许说！”并局促地背对我。
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能听她的话停止，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的心：“那天你看着我，羞得连话都没有说完整就落荒而逃，你说我怎么可能把你当男人？”
她忽然转身拍打了我的胸口一下又转回去，不让我说下去，完全就是个娇羞的小姑娘模样。
随后懊恼地埋怨我：“你就是个奸猾的，我一直以为你最老实，结果我被骗了。”
她承认她是女子了，我用双手把她的肩膀朝向我掰了回来，她满脸别扭，警戒地瞅着我。
我决定把这层纸彻底捅破，要在她恢复女儿身之前先获得她的认可和名分，泪水也已经浸湿我的双眼：“从那天起我就决定，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我的眼泪就在这个时候落下，我直接把愣住的她抱进怀里，知道她因为躲藏了太多年，又扮作男子太多年，可能没什么谈情说爱的经验。
所以必要时还是只能我来主动。
我紧紧地抱着她，还紧了紧：“我不想做涂山璟，也不想报仇，可我怕大哥伤害你和老木他们，只能回去。只有我在，大哥看到目标在哪里，才不会乱来。”
她可能还不能习惯我这样抱她，便把我推了推：“你不伤他，”她离开了我的怀抱：“可他会伤你。为了自己的安危，你应该把你大哥杀了。”
听见她的话，我为难地低下了头，她却又说：“可是如果你杀了你大哥，你良心会过不去，一辈子会背上枷锁。算了，所以还是不能杀掉他。”
我又欣喜地看向她：“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静夜他们都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肯复仇。”小六跟我一样也喜欢分析和推理。
“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是仁善，而我是精明。”
“你是为我打算的精明。”我很高兴。
她却不承认：“谁为你打算了？”
我见她还在闹别扭便笑了。
忽然想起正是时候解释，想了想便紧张道：“防风意映是母亲做主定下的婚事，我们之间只有家族利益，没有情谊。她来清水镇之前，我们从未交往，连面都没见过。”
她却觉得心烦：“别说了。”
“不，我要说！”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小六，我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没有资格跟你说话，也不敢想其他的。可、可是，我一定会取消婚约，我一定会取消婚约的！”这样才有可能跟皓翎王姬在一起：
“你给我二十年，不！十五年。”我不但要把青丘被大哥占据的产业拿回来，还要说服奶奶答应退婚，这一件件，都得时间去筹谋，才能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放逐大哥，同时不伤奶奶和防风族的心：“你给涂山璟十五年，十五年后，涂山璟还你一个叶十七！”又或是我要说服各大族长和长老们接受大哥做涂山族长，然后因为不是族长的身份逼防风氏主动退婚，这些庄庄件件都需要长时间的转圜，十五年，已经是我觉得最乐观的时间了。
关键是如今小六的身份很可能会发生变化，假如她真的是皓翎王姬，那就只有涂山璟这个身份才能名正言顺地跟她站在一起。可假如涂山璟还是涂山族长，防风意映就不会轻易退婚。
假如小六仍是玟小六，要说服长老们让大哥继位，且我还活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我都会退婚。
她犹豫了半天，才转向我冷冷地问：“怎么等？”
“你……”我凝视着她，嗫嚅着开口：“你不要让其他男人，住进你心里。”
我等候她的宣判，她看着我却迟迟没有回答。她是在考虑？
良久之后她才斜靠在地上，我都已经不敢抱希望了，学她缩成一团，正在酝酿眼泪，我是害怕她不肯答应，所以真的想哭了，顺便也可以让她心软然后答应我。
毕竟小六是玟小六时，就能吸引相柳这样强大的妖对她动情，何况若她恢复身份成为皓翎王姬？届时她将成为整个大荒最炙手可热、人人都想追求的女子。
她过了一会却说：“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啊，心很硬的，像一层硬壳，别说是十五年了，就算是五十年，别的男人也跑不进来。”
听完最后一句，我都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含着泪欣喜若狂地问：“你是答应了吗？”
其实她说的不对，她并没有很了解自己，她以为她心很硬，可实际上，她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就对我和相柳都心软过，她的心一点也不硬。
她虽没理我，我却朝她直接伸出手掌，要求道：“我们击掌为誓。”
她不情愿地把手伸了过来快速地拍了一下就想离开，却被我手快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指，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把她的手包得更紧，还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落泪霸道地宣誓主权：“小六，我真的好开心！”
她抬眼瞟我，看我就像看个傻子，又哭又笑的，然后又戏谑我道：“你以前总说，凡事不过就是做生意，我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觉得我亏了？”
“情为之一字，永不可用利益去衡量，父母子女之情，兄弟姊妹之情，朋友之情，男女之情，这些虽然都看似简单平常，无处不在，可他们都千金难寻。”我也顾不得给自己擦泪，是小六终于看不下去，拿袖子给我仔细擦好，我看着她心疼我的样子，又笑得更开心了。
“以前我总听别人说涂山璟会做生意，说你在做生意的时候，风趣犀利，我还总不信，我总觉得你这个人笨笨的，说话都不利索，今日，我总算是领教到了。”
她戏谑我的样子也很可爱，可她还是没有安全感：“十七，我这个人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做生意的。”
她是又要把丑话说在前了，她的壳还没有为我打开：“可是我大事上都算得很清楚，我不光对别人心狠，我对自己更心狠，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
她不信：“也不知道你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你不会给自己希望，不会先信任，不会先付出。桑甜儿愿意用虚情假意去赌一生，你却即便是真心实意，如果对方不珍惜，你也会舍弃。”我凝视着她的表情在慢慢的变化，并再次表白和承诺道：“我愿意等，等到你愿意时。”
她又直接问我：“怎么等？如果……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呢？”
“那就等一辈子。”我是真的这么祈求：“只要你别消失，纵使这样过一辈子，也是好的。”我又要哭了，我心疼她给自己做了那么厚的一个壳，以至于对谁都不能完全信任。
但她很心软，此刻眼中也已经有了泪水。
所以我相信我不需要等这么久。
我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在龙骨狱中过了一夜，成功在她的身份转变之前，订下了十五年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