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我与小六逃亡
我背着包袱，打开密道，在回头看小六的当儿，静夜却忽然跑过来挡住了密道入口，她哭着求我：
“就算六医师对少主有恩，涂山氏可以用其他方式报答六医师，少主何必以身犯险啊？”
她是不晓得小六对我有多重要，而且我也不打算回来了：“三日后你回青丘，如果顺利脱逃，我会去青丘找你，如果没有，你和兰香找人嫁了吧。”
其实不可能三日就能结束逃亡，因为假如侥幸逃脱，我一定会跟着小六流浪，假如被捉住了，那么我会陪着小六去皓翎。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在三日后回青丘。我这话既是告诉静夜，也是告诉小六：静夜和兰香虽是娘亲从小给我准备的通房，我却从未染指过她们，她们仍然可以嫁给别人。
就算我以后回青丘，她们已经嫁人了也无所谓。
虽然静夜哭得梨花带雨和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对她却只有歉意：这个涂山璟我是早就不想当了，我只想当玟小六的叶十七。
我决然地转身朝小六伸出手掌，对她温柔道：“我们走。”
小六看了看我，才将手重重地放在我的手上。
我便笑着将她牵进密道里：这一次，她不会再推开我了。
…………………………
这条密道是通向清水镇外树林的：“已经出了清水镇，我们现在出发去皓翎。”
我们在密道中时就商量过了，离开清水镇后只有两个选择，不是皓翎就是西炎，既然要躲避皓翎王，西炎玱玹以为我们会逃去西炎的可能性大些，所以我们决定先去皓翎躲一躲。
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出卖我们。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防风意映，以为是玱玹太过聪明的原因。
直到我跟小六在皓翎的边界，一处已经荒废的客栈中歇息，她却仍呆在外面的小院子不肯睡，我陪她坐着：“赶了这么久的路，不累吗？”
“玱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已经在皓翎了。”她挖苦我：“平日觉得你最老实，没想到你最奸滑。”
我笑了笑，也觉得自己心眼实在是太多了。
小六还是在替我担忧：“为我得罪皓翎和西炎，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我却坚定而云淡风轻地告诉她：“不后悔 。”并适时表白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够了。”
“你若是回不去青丘，那这世上就再无青丘公子了。”
我很感谢她能给我这个机会向她坦白：“青丘公子，本就是一个笑话。”
我们终于有机会坐下来聊聊涂山璟那不为人知的故事。我对她讲述了大哥把我折磨三年后，扔下一座由青丘公子题字的茶楼的往事。
那时茶楼的门口正站着一位手抱古琴的女子，茶楼老板劝她：“姑娘，我看你在这等了好几个月了，青丘公子啊是不会来的。”
她说：“他十日不来，我就等十日，十年不来，我就等十年。”
老板觉得：“太痴了！”
她却义无反顾：“有名仕不远万里，只为和他下一局棋，有王族不惜万金，只为求他一幅画。我这又算什么？只要再见上他一面，听他弹奏一曲，此生就无憾了。”
大哥在马车里拧起残破不堪的我说：“去吧，去跟你的旧相识打个招呼。”
我那时已经被他折磨得不似人形，当他将我抛到大街上时，我真的以为，那个愿等青丘公子十年的女子能救我。
可当我用尽力气爬到她的脚边，抓住她的衣裙，她却并未认出是我，她的侍从甚至让我滚开：“滚开！臭要饭的！当心脏了我们小姐的衣服！”
那时候我就已经绝望了，大哥说：“什么青丘公子啊？看见了吧？这就是你，脱掉尊贵的衣服，撕掉尊贵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大哥想要摧毁我，不光是身体，还包括我的意志。
我对小六讲述当时的痛苦，似乎恍如隔世：“这世间，就再也没有青丘公子了。”
“你们是亲兄弟，”小六似乎想要更了解我和大哥之间的因果：“他为什么这么对你？只是为了争夺家产？”
我摇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感情很好。”我又继续对小六说起我的小时候：“大哥和我不同，他飞扬跳脱，灵力也比我高，任何招式他一学就会。”
有一次瓦砾被风吹落，大哥替我挡住并受了伤，娘却只关心我，而对大哥不闻不问。
小六也不明白：“你们是亲兄弟，但你娘却不喜欢你大哥。”
“娘对大哥一直都很冷漠，大哥十分努力，拼命般地勤奋用功，想要得到娘的赞许，可是娘用尽各种办法，打击否定他。”
她甚至对大哥说看见他就恶心，她说：“你就是不如你弟弟，你心思污秽，性情卑劣，你连你弟弟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娘去世后，哥哥很痛苦，不仅仅因为失去娘痛苦，更因为他一生一世，再也无法得到娘的认可了。奶奶不忍心看见他就此毁掉自己，才说出了真相。”
他不是娘的亲生儿子，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哥的娘亲是我娘亲的婢女，所以族长们永远都不可能认可没有母族背景出生的他。
“从那以后，大哥不再酗酒，开始振作起来，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有一日，大哥突然来找我，说有要事相谈，我没有起疑心，便跟着他离开，等我再醒来时，我已经身处一个密闭的地牢里。”每次回想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我都会觉得害怕：“灵力被封，四肢被……龙骨做的链子捆绑着。”
我紧紧地抓住膝盖上的衣服，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此时小六发现我的不安和恐惧，安慰地握住我紧握成拳的手，轻拍我安慰道：
“十七，不怕，都过去了。”
她看着我的脸似是有什么魔力，她的语调温柔，将我恐惧不安的心抚平：“我在呢，不会再有人欺负折磨你了。”
我呐呐地看着她，知道她一直是那个让人倚靠的玟小六，她保护着所有人，包括我。
我觉得很感动，泪水浸湿了自己，想要挤出笑来让她安心，并将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坚定地告诉她：“我知道。”
正因为这样，我才想要永远跟着她，跟她在一起。只有靠着她，我才能不怕这世间的恶。
我跟小六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笑着互相凝视彼此，安心地过了一夜。
其实大哥是奶奶养大的，她会偏心大哥也情有可原，否则她不会不顾我的危险，告诉大哥实话。可能也是因为在她心中，大哥是由她亲自调教的，是个至孝的孩子，不会做出伤害兄弟的事情来。
恐怕我失踪以后，奶奶也仍侥幸地以为，是我在配合大哥躲着大家，目的是想让大哥做族长。
直到传来消息说我死了，奶奶才有所觉悟，担心大哥真如娘所料的那般，心思污秽，性情卑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