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防风氏是奶奶的人

我坐在大堂里等防风意映前来见面，这是我跟她第一次见面，所以静夜在旁边给我解释：“少主虽然并未见过防风小姐，但防风小姐对少主的情意，整个大荒无人不知。防风小姐容貌又美，性情又好，少主见了必定喜欢。”

我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不是我不相信防风意映真有这么好，而是我已经有了小六，防风意映越好，我越难跟她退婚，这样一来，小六只会一直将我推开。

况且她也从没见过我，她对我所有的喜欢，也不过是对青丘公子的仰慕，那种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幻想罢了，如今的我，已不是青丘公子，甚至不是过去的涂山璟了。

所以无论她再好再美，我对她都没有兴趣。

她穿着红衣进来，确实是个美人，毕竟能得大哥称赞的美人并不多。

当初娘亲为我定下防风氏时，我并没有多想，因为想着总会成亲的，既然娘亲是按照我的要求选的，应该也不会差。我也就连瞧都没去瞧过一眼，倒是大哥偷偷去瞧过，回来告诉我的。

我当时提的要求不少，觉得她该有花容月貌，性子温柔娴静，会琴棋书画，略懂烹饪和女红，不沉默寡言，也不多嘴饶舌，会治家理事，进退得宜，最好还懂一些如何做生意，这样也不至于我提起家族里的事务时，她完全听不懂。

可如今，我爱上的姑娘似乎跟这些一点也不沾边。

娘亲若是知道，大概会被气着吧？

但防风意映的笑容我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她的脸上没有热情，也没有希望见我的希冀，甚至连一点点激动都没有，只有疏离的问候：“意映见过少主。”

我于是也礼貌地站了起来，朝她同样疏离地作揖道：“防风小姐好。”

等她坐下朝我说话，我便开始正襟危坐，不愿意看她一眼：“十年前少主突然失踪，生死不明，太夫人一直在苦苦寻找少主， 意映也跟着心急如焚。”

她此刻才方有一些情绪，我便微微侧脸，客气道：“有劳防风小姐牵挂。”但从这话中可以得知，确实是奶奶让她过来。

否则又怎会一年多后才过来？

假如你真喜欢一个人，比如我喜欢小六，有十年没看见她，忽然得知她就在清水镇，我必然会第一时间过来见她，而不是一年之后才来。

她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一再转达奶奶的意思：“幸好如今少主平安归来，太夫人知道以后，精神都好了许多，如今呀，正一心盼着你回青丘，一家团聚。”

我其实觉得，奶奶一向明心见性，不可能不知道这位防风小姐，对我并不见得有多用心。她一直留在青丘，只怕都是为了涂山族长夫人这个称呼吧？

她忽然拿手帕拭起泪来，还伴随着低声啜泣，见我依然正襟危坐地不肯斜视，她又问：“少主，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十年都下落不明？太夫人说几次写信问你，你都含糊其词并未作答。”

她是个很做作的女子，没想到娘亲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毫无波澜地回答：“不记得了。”

防风意映被我这几个字呛得接不下去，尴尬沉默了半响以后，静夜尝试解决这种尴尬：“防风小姐有所不知，少主恢复记忆时，便在回春堂了，之前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确是不记得了。”

我懒得跟防风氏虚以委蛇，静夜却怕我露出马脚，在那陪着笑。

得到台阶下的防风小姐虽知趣地笑笑，却仍想打探往事：“听闻当时少主受了极重的伤，究竟是什么伤啊？说不定，可以从中推测出一些线索。”

她想套我的话，她当真与大哥是一边的？又或是奶奶交给她的任务，想确定我的想法？毕竟奶奶怕我们兄弟反目成仇。

我猜应该是后者。

但她若真对我深情，何必急于关心能不能推测出我的敌人？难道不应该先担心我伤好的如何了？

所以这个防风小姐，是处处都比不上小六，我哪哪都不喜欢。

但也正因为她表现的如此明显，却让我有点高兴地笑了：这样一来，我对她提退婚就不需要内疚了。

我已安心，便转身给自己倒起了茶，仍没有看她一眼，敷衍道：“记不清了，既已过去，不提也罢。”

我想奶奶想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说法：我不想追究。

防风氏尴尬一笑：“也对，过去发生什么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把以后的日子过好。”

我听到她的话定住了：不好，她果然还想着跟我的以后。

这时候静夜在替防风氏说的以后开腔：“防风小姐说的是，少主，防风小姐喜欢射箭，少主以后可以给防风小姐设计兵器。防风小姐喜欢游览山水，少主正好擅长画山水。还有，防风小姐的棋艺也很好……”看来静夜虽有点怀疑防风意映，但相比小六这个男子，她还是更希望我能跟防风氏好。

但我不想忍受这些故意的撮合，奇怪旁人为何看不出防风氏的伪装？便放下茶杯打断静夜：“静夜，防风小姐一路奔波，必定劳累，还是先引她回房休息吧。”

“啊？”静夜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送客，再次低头看我的表情。

我的表情就是没什么表情，她才晓得我有多不喜欢这位防风小姐：“哦哦，还是少主想的周到。防风小姐，请先随我去卧房休息吧。”

她也没有再做戏的想法，直接起身告退：“意映告退。”

我也跟着站起来对她作了个揖，话都没说便转身站直，再也不愿看她一眼：她若是识相，晓得我并不喜欢她，加上她也对我无情，就应该放弃。

但她喜欢的是涂山族长夫人这个头衔，我失踪十年都未能让她放弃，此时恐怕也需点时间让她知道我厌恶她，才好让她改变。

果然：“少主，以后还是唤我作意映吧，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生分。”她没想过要放弃：“太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好，喜欢看咱们晚辈和和睦睦，亲亲近近的。”

她想拿奶奶来压我，不过奶奶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就是让我要跟大哥和和睦睦的意思。

于是我仍然一句话也没说，垂下眼眸听她把话说完，就转身给静夜一个眼神。

静夜才是真的站在我这一边，不像防风氏一直站在奶奶那一边。

静夜收到我的眼神，马上对防风氏道：“防风小姐，请随我来。”

至此，她才终于离开。

而我却是想极了小六，因为只有小六，是真心为叶十七着想，只有小六，无论如何都要推开涂山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