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分水关决战(中)

黑森林人如同海崖边扬起的大浪般一次又一次有力的冲向沼泽人的阵型,他们的体型高大到几乎挡住阳光,制造出一片如同有型威压般的阴影,配合着手中的巨斧一同向着沼泽人的阵型压去。每一次手中巨斧随着腰肢发力的挥开都像是镰刀在田间扬起作物秸秆一样将沼泽人和他们手中的长杆扫飞出去

链锤队遇到了麻烦,这帮家伙相比于自由护盾兄弟会的体型高大太多,一下子就拉长了距离,让他们不好蓄力将锤头甩向这些人的头顶。但敌人依旧在不断的从那条缝隙中拥挤进来,奋力挥舞着战斧,逐渐扩宽着他们的战果

“啊,呃啊啊啊啊啊!”冲锋在最前头的黑森林破阵勇士们大声嘶吼着通过声带的力量来带动全身运动,那从肺腑中爆发出的气力仿佛持续升腾的火山一般将无数的阴霾阳向沼泽阴沉的天空

荷湖上吹来的风呜呜作响,这些盘旋的气浪曾为沼泽地区带来了无尽的降雨,潮湿与迷雾。让荷湖四镇区别于沼地地区的水主要来自于河流与洼地结构,而是变成了一年四季全季潮湿的雨云之地(尽管除中原以外的地区没有明显的气候大幅度变化,但还是会有一定的气候差别)

这样的气候导致荷湖四镇区的沼泽人的身上常有一股奇怪的泡发味道,这种味道融入进他们的衣物,饮食,甚至是建筑和街道。在以前那个沼泽发展重心还在克罗索亚的时代,沼地人经常称呼他们为东边的臭人

而如今,那几头黑森林的巨熊就这样在朦胧的细雨中翻滚着,扭动着,以每一个在训练与战斗中磨练标准化的劈砍挥扫姿势,尽全力的在这片布满臭气的沼泽人人堆中挣扎着

黑森林人不习惯从头盔边缘倒灌进自己眼眶里的雨水,他们没有沼泽人那样普遍以帽檐形式制作的头盔,只能以这种动作标准但行动莽撞的战斗方式推进到沼泽人的阵型当中,而沼泽人则拼死抵抗着,将长枪钻向每1寸他们所能找到的缝隙

这样的一幕让人想起什么呢?在概念与幻觉所构成的意识的世界中,这是一种怎样的景色呢?黑森林人的斧杆横扫而过,一名幸运的长枪军士兵微微偏头躲开了那横扫的斧刃,却被接踵而至的木杆击中了头盔,砰的一声震响在他的颅内震起

他的整个世界在这场震动中跟随着一起晃动,眼前的一切全部在迷茫中缓缓变形,那头高大的,披着熊皮的黑森林破阵勇士在他的眼中缓缓变化成了一头相当健硕有力的高头大马,那马据说是一名从中原远游回来的人带回来育种的,所以从未见过沼泽坚硬而锋锐丛生的芦苇丛,那骄傲的哼着中原粗气的鼻腔中,也从未塞进过荷湖的臭气

那头大马挣脱了它主人的束缚,跑啊跑,冲啊冲,最终啪的一声,扎进了那片寄宿在小湖泊旁的芦苇丛里,它愤怒的向前挤着,试图逃离这股令他不适而无处不在的气味,它有力的身体左右横侧,碾碎着所有刺进它皮肤,试图将它永远挽留在这处水源边的芦苇,把它们一根根的折断开来

可芦苇也在做着自己的反击,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就会迅速向着断裂的方向倒伏过去,将自己坚硬的核心部分对着那头狂暴的大马

大马挣扎着,折腾着,整片漂亮的淡棕色皮毛很快被磨的血肉淋漓,仿佛整片皮肤都被彻底剥离下来,它嘶吼着,狰狞着,向前猛地一发力,仿佛巨石从山上滚落一般轰的用它坚硬的胸膛砸倒了最后一片芦苇

可它并没有赢,它并没有在芦苇的围剿中活下来,站在一旁,尚还年幼时的士兵清晰的看见,一根高大出奇的芦苇精准的从旁边戳进它的眼睛,将它的右眼整个的仿佛挖泥一般从其中挖掘了出来

这一幕实在过于惊人了,他试图去寻找这匹马的主人,但远处东镇北方丘陵方向的那一座座拥挤在一块的矮山包间却突然传出一阵奇异的呜鸣,一大片乌黑浓稠的黑雾从那里升腾而起,向着他覆盖过来,他下意识的向旁边一晃…

轰!

一具黑森林人沉重庞大的躯壳在他旁边轰然倒地,他回过神来,左右撇了眼身旁仍然拥挤不堪的战场,感受着自己手中微微发颤的长枪和麻木不堪的手腕,在那根被他日夜保养的枪尖上,挂着一颗还垂着神经,血淋淋的混浊眼珠

———(与此同时,在分水关战场后方的急救帐篷内)———

“剪刀…纱布,帮我拖着枕头垫一下…对,就是这样,好的,额!…嘶……不,不是让你递缝纫线,我只是纯粹感慨一下”一名军医抬手推开了身旁助手递过来的托盘,再次认真凝视了一眼床上半个额头几乎完全连带着眼窝塌陷下去的那个人头后,用力一推床沿直接站了起来

“嗷!”他的后脑勺正中一个被一名阿西替火枪兵举着的油灯,对方连连道歉,举着那个灯退到一边

“嗯,这么跟你们说吧,你们必须得尽快准备阿西提军长的后事以及继续接任的事情了,他可曾培养过什么继承人吗?”

“不,完全没有,我们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一名靠着极近的阿西提火枪兵随即答道,他那满是勾痕的脸此刻已经被汗水盘得浑圆,活像一颗发亮的棕玛瑙

这个人是阿西提火枪军的二把手,曾在长枪军中任职熟练级东共门板枪兵的赫什,故乡燕荆城,最早是当地的民兵队长,燕京城被东镇本土尸匪攻破后被亲戚抬下城墙并加入难民队伍,后参与东镇共和军革命。最终加入阿西提火枪军,担任副官

“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赫什先生,我实话实说吧,这根弩箭在头盔前顶部打滑,后转了个弯从头盔和外围盔檐的连接处射了进去射了进去,现在阿西提军长的整个右半边脸不只是没了眼睛,还因为碎裂的骨头继续向内切割的关系撕碎了相当一部分的前额叶。你也知道,脑袋少了其他地方还好说,少了前面那一段,那这就,就真不好整了啊”

他说着让开身子,示意对方可以自己上前看,赫什贴过脸去,瞬间被这血肉模糊的恐怖场面给吓了回来。在几盏油灯的交替照耀下,阿西提的半块脑袋几乎变成了一团混杂着骨碎的肉糊糊,血液和脑浆混合着从那块缺口不断涌出来

在共亭世界,虽然人体的自我愈合能力远超现实世界的人类,但仍然有三大地方的损伤是公认无法修复的绝对致命,分别是心脏,肠胃以及大脑。前两者是损伤之后让恢复变得困难,最后者是损伤到了一定程度就根本不会恢复。所以一旦伤势伤到大脑,整个共亭世界都会公认这个人算是彻底完球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但就在赫什退后的同时,另外一名站在一旁的阿西提火枪军高层成员发话了“只要白烟还没有冒出来,并且旁边没有更危急的相伤员,抢救就不能终止,这是军规。况且哪怕是从大局上来讲,我们也有义务将这场手术进行到最后一刻。”

“……那倒也是,不过,若真把这半死马治死了,这事可也不能赖我啊”军医听罢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从身旁入手拖上来的铁盘里拿起一根镊子,抬手就打算直接开始手术

“等等!先都停下!”

但就在这时,一声相当响亮有力的呼喝从众人身后响起,不同于帐篷内死气沉沉,混杂着湿气,汗味和浓厚血腥味的诡异气味,这位一路飞奔而来的士兵发出的这声呼喊相当有力,但为此提供力量的应该他手上那块钻块亲自授予的军令牌

“钻块军长托我带东西过来”他扭过身子打开绑在自己腰间的小皮包,将两只手一同伸进内去,小心翼翼的握捧出一个用蜡和木塞封着瓶口,整体风油精大小的小玻璃瓶子。瓶里面装载着一种纯粹澄澈的,宛如染料般完美的粉红色液体

“军长说,这瓶药剂是药剂大师花岗岩师傅留存下来的,说是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才能使用,现在派我特别急送过来,就是想看看阿西提军长能不能用得上”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那指缝中散射出的奇异光芒,他们都曾听说过中原人使用高级炼药工具练制拥有魔力的药水这样的传闻,但几乎没有人真的亲眼见过这样的药水,哪怕是一些港口城市长大的也不曾看见过这样的,远超那些商人手中货色的极品药水

“拿过来”唯独那名军医此刻还跪在床前,并未将头往后转动1寸,只是将手臂向后弯去,张开手掌,示意对方直接将药水放到其中

“如果是花岗岩大师的话,那我们的阿西提军长今天确实有救了”他一把拿过药水,拆开瓶口的蜡封和木塞,一点一点的浇在了伤口之上,随后重新拿起那把镊子,顺带着示意身旁的助手将一个半脸面罩系在了自己头后

“如果不是花岗岩大师被满亚森赐予了一块土地的消息,我甚至都不会拿到这块土地,也不会参与这场革命,如果是他都要珍藏的密药的话,我敢保证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把我们的军长从死亡线上捞回来”

他说罢就抬手挥散了帐篷里的所有人,带着自己的学徒班子正式开始对半死不活阿西提进行抢救。

众人退到帐外,看着从前线抬着担架跑过来医疗兵们一个接一个的钻进其他的帐篷,知道前线如今仍是炮火连天

“士兵”赫什抬手堵住一个刚从帐篷里跑出来的担架队队员,这人肾上腺素明显拉满,被他挡下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往后用劲抽抽了一下“请问现在前线战况是如何了?”

“钻块军长被一名突破阵型的黑森林破阵勇士的杆子扫飞出去了,断了半根肋骨,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拖下去了,现在是他的副官府卫军的副军在指挥战斗。但敌人被全数堵在入口处,没能对战线形成有效统一的突破。只是偶尔会有几个黑森林人穿过阵线,在后方造成极大的混乱”

他快速喊完这一整段话后又迅速的深吸了口气,随后慢下来,十分坚定而清晰的说道

“虽然伤亡惨重,但我们仍在不断往上派人,长官,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连着跑了三趟,而前面这短短一小段时间已经足够死上100多人,或许更多,我,”

“后面的补给全被荷湖大涨水淹了,火枪军没有火药可以用了,弹药的数量也不多,质量高的弹药每个人顶多也就佩戴10发了”

赫什见停顿,或许是出于一种愧疚的心理,率先脱口而出道。作为最精锐制度也最极端的部队之一,在最该挺在前线的时刻居然躲在这里,等着那些比自己资源与训练更差的战友去战斗,这对于阿西奇火枪军的士兵来说是一种相当深刻的耻辱

“不,长官,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官,火枪兵们的退缩完全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本来就应该这么做来应对前线的拥挤,况且现在天上还下着细雨,空气湿度高,本来就难以正常开火。好了,我先走了,前线还在等着我”

赫什把手放下的瞬间他便一个劲的猛冲出去,仿佛穿梭在跑道上一般和他身后抬着架子后头的战友一同消失在了远处的人群当中,赫什有些难言的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了一名手持双手劈刀的阿西提火枪军士兵正在阿西提救护帐篷的一旁静静的站立着

“…对啊,我们有这些”赫什快速几步走上前去,抚摸着对方手中那杆大刀坚硬的刀杆,阿西提允许每一名阿西提火枪军的士兵都携带至少一件自己喜欢的武器,他没有规定这些武器是什么,但为了在战场上大威力的使用,大家伙一般都默认选择了纯柄长的双手劈刀

而他们当中的有些人,甚至是来自于某些小武馆的学徒或民间的练习者,虽然使用的武器混杂,但可以确定的是大部分人都是习惯使用双手武器这种方式作战的

“黑森林人可以当破阵勇士,3199首领也曾经挥着大刀当过破阵勇士,阿西提军长也曾经带领过我们进行破阵作战。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专门干破阵?难道穿着这身护甲就只是白穿着,上场打了一枪,就要和长枪兵们退到一起吗?”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顺带着也切出了自己那把朴刀,这把刀实际上就是他把沼泽的本地多用刀安到了一根长棍子上,但他从上面看到了加厚刀背,加宽刀身,变成一把恐怖杀器的潜力

赫什感觉到心中有一股热血在不断的躁动着,身为整支东共军队中精挑细选的天生战狂,从十岁起就加入当地城防队习惯军队生活历练的他,真想现在就立即号召整支队伍冲向分水关战场,处理那些偶尔能突破阵型的黑森林人,和那些传说中接近三格高的黑森林巨熊一较高下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阿西提还生死未卜。军令如山,除非确定自己的军长死了,否则他不能越界直接下达命令带领队伍奔赴前线战场

然而,帐篷里的动静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大概40分钟后,就在他们身旁的各个帐篷已经被挤到完全爆满时,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声从阿西提的抢救帐篷中传出,众人不知所措的转头看向帐篷门口的帘布,却看见阿西提昂首挺胸,一把将2块布先到一边,大踏着步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除了绷带仍然包着右半边脸以外,他几乎与之前完全没有什么两样。手脚有力,双眼放光,动起来活像个有点多动症的小孩,这看起来已经比之前还要更加精神了

“唉呀,弟兄们,这次可是真的悬啊!哈哈哈哈哈,他娘的,老子差点真的去和阎王爷见面了,去他个叼毛的劳斯提尔,哈哈哈哈哈,老子现在就带人去撬了他的脑袋,弟兄们,走!”

他大手一挥,身旁的火枪军士兵们便一个接一个呼喊着他的名字一块跟了上去,只有赫什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阿西提这位老大哥是满口脏话,不顾礼节形象,但作为东共军的全军军需总管,他说起话来可没这么抽象的

特别是下达军事命令,他向来准确无误,也最强求这方面的准确纪律,甚至会特别纠正某些人的口音,可现在,他看起来几乎像某个磕药磕嗨过去了的疯子

阿西提是有抽大麻烟没错,但他不觉得大麻短时间内能造成这种级别的亢奋

他拨开帘帐,看向里面的手术现场,也瞬间同时闻到了一股他相当熟悉的怪味

“你妈的,你对他用了罂粟壳子?!”赫什激动的浑身颤栗,他快步上前一把伸出手去想勒住军医的衣领,但最终还是收住了自己的手,他此刻的心中不是怀着一种愤怒,而是一种因为过于震惊和不安而产生的难以言喻的激动

“如果不这样就救不回来了,他少了半块前额叶,我们得想办法让剩余的大脑超频,才能让他的意识动起来,让他能再活上个十几二十年。”医生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整理设备

“并且不单是这一次,之后他还要日常服用鸦片来保持清醒,时间间隔太久的话大脑就有可能会自我休眠。”

“可,可,可这…”

“我知道你很震惊,但这也是没办法”军医开始逐渐整理散落的医疗用品,顺便把那瓶已经倒干了液体的小瓶子也仿佛珍藏品一般的放进了包里最深处

“如果军长就这么死了,那这一切只会变得更糟。况且还有个好消息,只要药效稍微进入平缓期,并且没有受到肾上腺素冲击,他就能稍微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并且说不定右眼能恢复一半左右的视力,至少能看见模糊影子”

他站起身来,身旁的助手此刻也已经收拾好了物品,赫什见况有些不知所措的退到一旁,看着他和其他助手走出帐外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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