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雨
大雨打湿山路,众人跑动翻飞的衣上沾满了溅起的泥点,狼狈至极
花虞娇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文司宥执伞悠然漫步雨中,半点不见狼狈,反观众学子奔逃躲雨的模样,对比实在明显
文司宥撑着伞,偏头望向山路之上慌乱不堪的众学子们,笑意温柔
花虞娇(南塘王):原来他说的灾祸竟是降在我们头上的天灾,不对,应该说是“人祸”才对,这先生果然和传闻一般
花虞娇心里嘀咕着,和众人向山下可避雨的学堂跑去
雨声滤去了少年人的喧闹,天地被磅礴的雨水连接,隐隐露出几分压抑

青衣人执伞而来,脚步声在雨中冷冷作响。那抹青色于无人之处融入大雨,缓步向前。
夜风被雨点压在地面,却不会比青衣人眼中更冷。

片刻之后,高阁之上,青衣男子收起伞,抖落衣角的雨水。
一缕热气升至半空,再缓缓散去。银发男子端坐在桌旁,倒上一盏热茶。
青衣人含笑坐下,却未曾取那杯茶,看向窗外潺潺雨帘
玉泽(熙王世子):首辅大人深夜不归京,却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凌晏如(南越巡抚):看雨,叙旧
凌晏如依旧垂眉,言简意赅,并未在意玉泽言语间的调笑之意。
玉泽(熙王世子):这雨来得突然,倒是出人意料
凌晏如(南越巡抚):引雨来的人,不正是你吗?
连绵雨声之中,两人静默相对。许久,玉泽才轻笑一声,拿起了手边的热茶
玉泽(熙王世子):翻云覆雨非我所能为,大人实在高看了我
凌晏如目如深潭,玉泽却并未见丝毫紧张之色,缓缓饮茶
玉泽(熙王世子):既然要叙旧,不如说说看今日所见的故人,如何?
凌晏如(南越巡抚):你我叙旧,不必谈旁人
玉泽(熙王世子):哦?我在你府上时,似乎除了下棋聊天,也没做过别的事
玉泽(熙王世子):这样想来,在首辅大人府上的日子的确不如这书院中有趣
话音刚落,天外划过一道闪电,寒风夹带着隆隆雷声侵入这方寸之地,扬起男人颊边的银丝。
凌晏如(南越巡抚):乱子入局,天来异象
凌晏如(南越巡抚):你如此起手,可想过此局何解?
玉泽(熙王世子):大人莫急
雨声淹没了玉泽话尾的一抹笑意,而凌晏如眼中被重重水幕淹没,深不见底
玉泽(熙王世子):这场被雨洗过的棋局只会更加有趣
众人顶着大雨跑下山,冲进了看到的第一间学堂里。众人纷纷庆幸,花虞娇拔去发间雨水,也觉轻松了些。

学子戊:今日这场大雨,实属无妄之灾!我本和舍友,对了!
他眼睛一亮,从怀里摸了半晌,竟掏出一个小纸包
学子戊:此前正和舍友分家乡带来的小吃,课钟响起时还没拆封,就顺便带了一些在身上,大家来尝尝!
疲累的学子们闻言立刻围了上来,那学子将油纸包摊开在桌上,将小吃一一分给周围的学子
学子丙:我这里也有些松子糖!

说话的女学子拿出腰间锦囊,里面用小荷包装着许多晶莹剔透的松子糖,模样十分讨喜
花虞娇看向学堂里,同砚们交谈的模样
学子甲:借我看看你的锦囊!和我家妹妹的那个好像
学子丙:这是当年苍阳织造局出的东西,据说风靡一时呢,实用又不贵。不少人都有吧。
花虞娇(南塘王):确实,我家那时也买了不少
桓媱(桓家少主):我也有一只
花虞娇注意到几个家境好的同砚都避嫌似的移开了目光。想来这物件廉价,显赫之家应有
桓媱垂眉,花虞娇并不怎么在意,接过一块分给自己的点心,和众人一起围坐在檐下,一边闲谈一边等待雨停
身后虽然家境不同、喜好习惯不一,但这些打闹欢笑的同砚们,让花虞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花虞娇幼时家中尚显赫门客繁多,但鲜少有同龄玩伴。后来国公府避世,大哥也远行,更再难见这样欢快的场面。
花虞娇看着事情交代清楚,便起身回到同砚之中
学子戊:你这人好不客气!!一个人就吃光了我这么多口粮,我心好痛
季元启(季家主):不就是几块点心?明日小爷让你尝尝我华清大厨的手艺!
学堂之中,众人吵闹欢笑,不知不觉聊起了各自家乡,言辞之间尽是骄傲之情
此时不远处传来桓媱的声音,让花虞娇不由侧目看去,因为这样欢悦的语调实在与自己印象中的少女不大一样。
桓媱(桓家少主):若有机会,你们可以来龙宿,我带你们去吃当地的糟鱼
桓媱(桓家少主):将鲜鱼除去内脏,去鳞,再经过一个月的风干和腌制,最后放上糖醋等调料,在蒸屉之中蒸个一刻钟
桓媱(桓家少主):出锅之后,骨酥肉烂,咸中有甜,半点不显油腻
她的话让一些学子生出对美食的向往之色。花虞娇有些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满目温柔的少女,会是白日里那个冷傲的桓媱
桓媱(桓家少主):桓家虽是渐渐没落,但只要有我在我定会让家风重振
花虞娇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定,竟有一刻颇能体会她的心情,继而不由陷入深思
窗外天色仍是暗沉,雨声却渐渐平息,想来再过一阵,这雨便能停了
季元启(季家主):这雨总算要停了
季元启撑起身子,探手出去, 一副百无聊赖的神色
花虞娇(南塘王):看这天色,怕还没完。趁这间隙,我们早些回去罢
季元启(季家主):英雄所见略同!小爷先走一步了。对了,绾吟,明早社团纳新,你会来吧?
花虞娇(南塘王):社团纳新?
季元启(季家主):你不知道?也罢,明早来广场看看,就知道了
季元启面对花虞娇的疑惑不多解释,只眨眼一笑,转身离去。
很快,这学堂中的人就走了大半。花虞娇也起身走向微雨之中
冰凉的水珠打在头顶,生了一丝寒意,花虞娇边走边抬起手,接了几点雨水在手中。
花虞娇(南塘王):没想到初入学第一日,竟是这样结束的,但也很有趣。
天际雷声阵阵,花虞娇正准备一口气冲回庭兰舍,头顶却多出一把伞来。
程筠(云崖领斋):花亦山中天气多变,还要多小心才是
花虞娇(南塘王):是您?多谢先生
花虞娇看着眼前怀抱火狐的华衣女子,追为何出现在这里。连忙行礼,又不免疑问她
程筠(云崖领斋):这明雍一日,郡主收获如何?
花虞娇(南塘王):收获颇多。对了,书院之中不是不论朝礼吗?先生为何一直唤我郡主?
程筠(云崖领斋):我虽是明雍的先生,却也是朝中人。学礼与朝礼,于我而言都没那么重要。这称谓不过是随心罢了
花虞娇对这位先生又生出几分好奇,她仿佛看出花虞娇疑问,这次倒没有继续卖关子
程筠(云崖领斋):我是程筠。明雍之中,专管乾门学的先生

乾门学?花虞娇便回去细想,似乎她在哥哥的家书中看到过,但记不大清细节了。
程筠(云崖领斋):我来此便是要告诉你,你已是被乾门学选中之人。
花虞娇(南塘王):选中我?
说话间,一道白光划过天际,惊雷再起。雨声雷声中,花虞娇却听到了另一个细小的呜咽声
程筠(云崖领斋):乖,乖只是打雷。
程筠安抚着怀中不安的火狐,语气温柔
程筠(云崖领斋):你这反应,倒让我想起你的兄长
花虞娇心头一跳,连忙抬头看她,而程筠只是柔柔一笑。
花虞娇(南塘王):先生曾见过家兄吗?
程筠(云崖领斋):你的兄长花忱,曾是乾门学中最出色的学子
程先生怀念似地,抚摸着怀中温顺的小狐
花虞娇张了张口,眼前仿佛浮现出哥哥的笑容,忍不住想多问几句
花虞娇(南塘王):先生,可否同我讲讲哥哥从前的事?
程筠(云崖领斋):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同你一样,花忱也在入学当日便被选进了乾门学
程筠(云崖领斋):他虽然性子跳脱不羁了些,但却极有天赋,成绩在乾门学中也是头名,常常带队外出历练
花虞娇(南塘王):哥哥,的确如此
花虞娇不由失笑,想到儿时大哥他们五个偷偷带自己到街上玩差点把她弄丢的往事。最后大哥还给自己买了许多点心,求她不跟爹娘告状
但那样的大哥,花虞娇也许久未见过了。自从接任家主之位,他面对外人时沉稳了不少。没想到在书院之中也暴露过本性。
不过自他入书院,花家都是花虞娇和其他四个哥哥在打理。这三年来更是只有书信问讯,自己这个少主倒比他这家主管得多
程筠(云崖领斋):在想什么?
花虞娇(南塘王):想起一些往事
程筠(云崖领斋):看你的样子,应是开心之事了
花虞娇未置可否地抿唇,心中对乾门学生出几分亲切之感。走一走大哥走过的路,应该也不赖吧?
花虞娇(南塘王):可是,程先生乾门学究竟是什么?
程筠(云崖领斋):明日课前,来你方才避雨的那间学堂一趟。到那时,你便会知道乾门学的真正意义了
花虞娇(南塘王):是,学生知道了
程筠已将花虞娇送到回寝舍的廊下,点点头转身离开。她沿着回廊往寝舍方向走去,思索着大哥与乾门学的事。
大哥授意她带着花诏录来明雍,是否另有深意?而这深意,会跟乾门学有关吗?
踏入庭兰舍之前,花虞娇的思绪突然被一阵喧哗声打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