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
夜已深了,灯光昏黄,小夭的轮廓蒙上一层淡淡柔光,她垂下眸子,此刻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房外嘈杂声渐起,混乱的脚步声愈发逼近。
“你究竟干了什么?”
防风邶仍旧不答,似乎打算沉默到底。
门外响起轻柔却急促的敲击声,每次三下,很执着。小夭深深地望了眼床上的男子,装成刚睡醒的样子慢吞吞地去开门。
几队士兵毫无顾忌,丝毫不因小夭的王姬身份而表现出礼貌,很快有一队与隔壁的海棠冲突起来。
小夭微笑着坐在里间榻上,听着那些士兵的惨叫,听够了便吩咐侍女出门传话,
不一会儿,始均讪笑来赔罪,小夭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也不接话,就那样百无聊赖地看他贼溜溜的样子。
见他越来越急躁,小夭开口问道:“始均,你有几颗脑袋?”
“表姐您这话说的,我当然就一个头。”始均阴不阴,阳不阳,他知道小夭一向看不起他。
“那行刺皓翎两位王姬,我父王可要砍两颗脑袋才能勉强消气,你还少了一颗,这可怎么办呀?”小夭抬眼瞟了瞟阿念的居所方向,那边的惨叫声还在持续,阿念气愤的声音间或传来。
“这,这,皓翎二王姬也来了?”始均脸色瞬间铁青,大喝手下住手。
“表姐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动起手来才说,隐匿不奏,是何居心?”
小夭这才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蠢出生天,我能在西炎藏匿一国王姬?外爷懒得告诉你们这些外人,我有什么办法呢?你冒犯了我,我尚能在外爷面前帮你遮掩,可我妹妹被我父王大小宠惯了,你伤到了她,明日外爷问责,舅舅该如何交代呢?”
小夭站起身:“我们皓翎二王姬那边看起来还未尽兴,你先来搜我这个大王姬的房间吧。”说完,小夭揪住始均的耳朵,“来,好弟弟,去搜啊!外爷和父王那里我自会有本呈奏。”
听到小夭要上书两国君王,把这事写在奏折上,始均终于慌了,耳朵被扯得生疼,却不敢用力挣扎,想到即将到来的责罚,吓得声儿都变尖了,“表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搜了,不搜了,我哪敢啊!姐姐,姐姐,看在姑姑的份上,饶了弟弟这回。”
听他提母亲,小夭面色一沉,松开手,转而掐住始均的喉咙,一脚踹开里间屏风,室内帐幔深深,随风摆动,朦胧美好。她掰过始均的头,强硬地扒开他紧闭的双目。
“看啊!我叫你看,睁大你的狗眼,我这里有没有你要找的?”
始均那还敢看,鼻尖传来幽幽女子香气,可他半分旖旎心思也不敢生出,眼睛被折磨得流泪不止,“没有,没有,姐饶了我吧,姐......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
听他如此形容,小夭噗嗤一声笑了,觉得这蠢货已经没有威胁。
“我兄嫂那里,你也搜过了?”
“是,小弟这就去给大哥道歉。”始均终于得以解脱,马上表态。
“只有哥哥,嫂子呢?”
“听闻大嫂善射,我那刚好有副好弓......”
小夭斜了他一眼,“嫂嫂出身高贵,会稀罕你的破弓?最近你们的所作所为导致哥哥惹嫂嫂生气了,可她却被宫禁拘束着,轻易不能下山,嫫母娘娘那里......”
“明白了,小弟一定让内子办好!”
“滚吧!”
小夭挥退侍女,熄了灯,放下纱帘,掀开被子,防风邶紧闭着双眼。她心里一沉,伸手去探他脉息,不料手腕反被狠狠扣住。
“是我。”
泛白的手指渐渐松开,“王姬很厉害,做的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弟。”防风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谁是你徒弟!”小夭的心蓦地一动,口是心非不肯承认。她心里已经猜到眼前人可能的身份,却无力去质问,见他言语还是还能玩笑,便只当他是防风邶,若不是……她不敢去想。
“你伤得很重,我的血或许能有效……”小夭撩起袖子,伸出一截皓白玉腕,递了过去。
“以前怎么不知王姬如此大方?”防风邶的语气仍旧轻佻,却推开小夭的手,费力撑起身体,打算下床。
“你要去哪里?你伤的很重,那都不许去!”小夭急了,一把拉住防风邶,没想打到对方如此虚弱,被奋力一拽竟倒在自己怀中。
糟了,方才为了戏演的更逼真,她把肚兜都摘了。两具身体紧密相贴,气息相触,小夭只觉得被一阵清凉味道包围,可脸越来越热,有沸腾的趋势。
“抱歉,打扰了,我没有力气,劳烦能扶我到榻上去吗?地上太凉了。”防风邶的语气客套而疏离,击碎了此时此刻的暧昧。
“哦,哦好的。”小夭清醒过来,使出吃奶得劲儿把这个男子抬到榻上。安静地坐了片刻,她轻声问道:“要我叫你妹妹来吗?”
防风邶闭眼假寐,运功疗伤,“谢谢,不必。”
两个人今天下午还在西炎城吃喝玩乐,喝酒赌钱,现在这人却摆出一副和自己不熟的样子,冷冰冰的,小夭越想越委屈,索性站起身。
“我,我去看看阿念和玱玹,你疗伤吧!”说完,她连头也没敢回,也不听防风邶如何回应,快步离去,推开、关门、下毒隔绝他人一气呵成,所有都做完,她脚不沾地,小跑着冲向玱玹的院子。
阿念也来了,双颊圆溜溜,气鼓鼓地望着意映和玱玹。小夭也很惊讶,玱玹正紧紧抱着意映流泪,而意映也像哄孩子一样回抱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这是?”小夭比划着问道。
“快来替我把他扶到床上去,我腰都快断了。”意映龇牙咧嘴。
三个女郎七手八脚将玱玹安置在床榻上。意映打算去更衣,被小夭拉住,可拉住她的女孩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好半晌,才将一只药瓶塞进意映掌心,“嫂嫂,我房里有风寒药丸,你去吃些,休息一下吧。进门前,这个洒在门口。”
意映看着小夭手腕上青紫的指痕,略微点了点头,离开了。
推开门时,意映想象了很多场景,唯独没料到映入眼帘的是好一幅病弱冰山美人图。
下一秒,她马上转身离开。
“跑什么,我在疗伤,不能把你怎么样。”被床上之人道破心思,意映没有一丝一毫尴尬,转身之后,笑容堆了满面。
“看我受伤,你很开心?”
“哪能呢,哥哥受伤,我心疼都来不及呢。”
防风邶睁开眼,视线下移,看向意映胸口,那里是同心蛊的巢穴。
“别装了,玩够了没有,没玩够就捅我一刀,捅完了我们就好好谈谈。”
意映失笑,“你觉得我在玩?”她俯下身,一寸一寸抚摸防风邶的脸颊,“哥哥,我觉得你还是白发更美。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现在把头发变回去,说不定会勾引到我,这样我或许有心情听你的废话。”
感受着葱白指尖细密的纹路,防风邶的眸色愈发深邃。就在他想说些什么时,唇被女郎的食指抵住,意映饱含挑衅与恶意的话在耳边响起。
“不过玩了这么久,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我都有些腻了,我想到了个更有趣的,不如你变成原身,听说蛇妖有两根……”
怒火直冲头顶,防风邶再也忍不住,攥着意映的手腕,两人上下颠倒过来,四目相对,一缕血丝从他的唇边滴落在意映脸上,徐徐向下流淌。
意映望着防风邶泛红的眼角,伸出舌尖一挑,将那血液涂在唇上。
“我没在玩闹,也没在耍脾气,我不是你妹妹,而是这大荒未来的掌控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