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已久的身世
乾东城
寂静处，从外看是无人居住的别院，内里却另有乾坤
仙雾缭绕，琴音悦耳，满庭的桃树花瓣轻轻飘落，不似人间
“既来了，何不现身”
空中划过一紫色身影，雨生魔稳稳落地，又毫不客气地坐上人家的石凳喝起人家的酒
“雨生魔？”琴音袅袅，未因来客而停下或转音，他只看了一眼搁在石桌上的配剑就认出了来人
“先生好眼力”雨生魔看过去，古尘仍抚着琴，一副淡然无事，好像并没有处在困境中一般“有幸见过你出剑”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南诀的人，远道而来也是有利可图吧”
“并非远道而来，恰巧在路上知晓了，不过你最后一句话说对了，我来确实图一物”
古尘闭眼淡然一笑“此事，无果”
“是吗？”雨生魔也并不着急，放下手中酒杯，拿剑拔剑一气呵成“先生见多识广，既认识我那也应当认识这剑招吧”
古尘感觉到剑风朝他而来，募地睁开眼，搭在琴弦上的手指弯曲起来变换了指法，但那剑风却是拐了个弯
古尘指尖停顿一瞬，继续抚起先前的琴音音调，可不过几盏茶的功夫，错音频频，抚琴的指尖都有些颤抖，直至嗡鸣一声，手掌压住琴弦，只发出了短暂的一声尖锐音调
“你……你是……？！”
一套剑招舞完，雨生魔伸手拿掉落在剑身上的桃花花瓣“林风纤月落，衣露净琴张”
“母亲生我时难产，你以安抚的琴声相助，父亲感激之余亦有感而发，便以此词为我取下了名字”
“好久不见了”雨生魔缓缓将剑收回剑鞘，抬头看向古尘“世叔”
“真的是你吗，纤月”听此一称呼，雨生魔突然有些恍惚
“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到，我以为我忘了”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古尘细细打量了下雨生魔，像，仔细一看太像了，虽然之前见过，但不过匆匆一瞥，当时只记住了她的那把剑
若不是刚刚雨生魔亲口承认，古尘怎么也不能把现在清冷淡漠的雨生魔和曾经活泼明媚的小女孩联想起来
他一直认为她已经死了，和她的父亲母亲，他的师兄师嫂一起死了……刚刚她舞的那套剑招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师兄常用的那套剑招
他是儒仙古尘，和剑仙古莫师出同门，并称西楚双仙，可少有人知道的是，他们之上还有一位姓雨的大师兄
大师兄剑道诡术双修，诡术虽厉害却被大多人所不容，师父也因身负此术而死，大师兄始终放不下师父的死，这也成了他的一道心病，从此带着妻女避世而居，再不入江湖
“纤月，你还活着，为什么……”古尘话语停顿，面上浮出自责之色“所以这些年，你可是在怨……”
雨生魔摇了摇头，无目的地看着前方“曾经有怨过，那时候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不怨了”
雨生魔回想起，从父亲带着她和母亲避世而居后，鲜有人打扰，一直过得都挺安稳，直到父亲得知自己的两个师弟有难
“阿爹，可以不去吗”小小的雨纤月拉住父亲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慌慌的，她不想父亲走“你不是说以后不再管江湖事了吗”
“阿爹退隐江湖放下剑，是为了保护你和阿娘，但执剑也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那是阿爹的师弟，是你的世叔，也是阿爹想保护的人”父亲蹲下身摸着雨纤月的头“纤月乖，阿爹保证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身后，母亲拿着小木剑放在雨纤月手中，将她揽在怀里，雨纤月一只手缓缓捏紧了手中的小木剑，另一只手仍不舍地拉着父亲的手，抬起小脸，泪水湿润了眼眶
“那……那阿爹早些回来，我和阿娘会一直等你的”父亲温柔地给雨纤月擦了擦泪水“好，我答应纤月，到时候再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雨纤月点点头，拉着父亲的手也松了力道，父亲站起身和母亲相望，母亲并未多言，只是笑着声音有点哽咽地嘱咐“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雨生魔记得，当时她埋在母亲怀里，探出头来，在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着父亲的背影越来越远
她每天在家门口等啊等，望啊望，可比父亲先来的是很多个凶神恶煞的坏人，他们挥动手中的剑，可剑……不是用来救人保护人的吗？
家破人亡的太多细节雨生魔记不太清了，记忆里的片段很混乱，只有母亲身中数剑惨死在自己眼前，父亲为保她竭力而亡的画面，直至今日，一想起仍清晰无比
古尘亦想起了当年之事，他仰头看向远方，眼里隐隐有泪，当年他和古莫有难不假，却没想到那是专为大师兄布下的局
师兄身负诡术，又有妻女为软肋，便成了那群人趋之若鹜的目标，当他和古莫察觉不对，匆匆赶往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为了掩盖自己的行径竟连尸身都给毁了，他和古莫都以为雨纤月也死了
后来他们为师兄报仇，可有人在明有人在暗，参与亦或者是谋划那场杀戮的有多少人不得而知，所以这么多年来此事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懊悔又自责
“我此番来一是确认西楚双仙是否活着，二便是求取诡术之法”雨生魔收拾好情绪，又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模样
古尘深深叹了口气，他也反应过来雨生魔是在跟他打感情牌啊，偏偏他心中有愧，如果真要将此术传承下去，那受传承的人必定还是她
“可是纤月，你知晓此术带来的危险……”
“我知道”雨生魔打断古尘的话“我不后悔，而且此术对我会很有用处”
父亲临死时对她说好好活着，不要被仇恨困了心，可惜她没有做到
她苦练剑道，一次又一次挑战比自己境界还高的高手，古尘古莫没杀的她记得的仇人她都杀了，那是她初次尝到站在武力顶峰的滋味，顿悟只有站在绝对的高处才能让所有人畏惧，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她选择性遗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年轻时被人称作雨狂徒，后来练了魔仙剑被称作雨生魔，她都不在乎，她眼中只有手中的剑，一生执着，一生痴狂
古尘见她态度坚决，终是挥了下手变出一本空白书册和墨笔
雨生魔接过那书册，粗略看了看，至于怎么用还没想到，但，她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雨生魔合上书册，手指拂过书名处的空白，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世叔，你跟我走吧”
“天启城很快就会有人来的”西楚余孽尚在人世又会诡术的后果可想而知
古尘只是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没想到雨生魔对他还有此温情“该来的总会来，我现在这副残躯也是强弩之末”
“我此生只余两个遗憾，其中一个今日见到你已经完成了，也，不枉此生！”说完突然有些感慨，又道“已经很久没有和两位师兄喝酒了……我也该提着我的酒去找他们了”
“世叔”“纤月，好孩子，好好活着”
雨生魔见古尘心意已决也不再言，最后起身道了句珍重便离开了，身后吟歌伴着琴声传来，是送别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