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鹤
药王谷。
一个少年正从山上走下来,他将头发用一根草绳绑了一下,随意地披在后面,一身衣衫洗得还算干净,但也破旧不堪,敞露着胸膛,露出下面虬结的肌肉,一副标准的江湖浪人的打扮,他还扛着一杆长枪,只是长枪的末尾却吊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满了草药。
另一个打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在下面等他,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人笑了笑:“司空长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上山打架的呢,哪有半点小药童的模样。”
“我不是小药童。”司空长风吐掉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辛百草,下次再这么叫我,小心我一枪打晕了你。来,都在这里了,你看吧!”
辛百草笑了一下,接过了那药篮子,仔仔细细地挑捡了一遍:“我果然没看错,你的的确确有些天赋,药挑得半点没差,按照昨天我和你说的份量去把药熬了吧。”
司空长风不满地接回篮子:“药需要我自己采,熬还得我自己熬,我这病看得还挺累。”
“你给诊费了吗?”辛百草问道。
司空长风没好气地回道:“没给。”
“那不就得了,你没给诊费,药不可得自己采,自己熬吗?我们救了你的命,还给了你间草庐住,你还不满足?”辛百草回道。
司空长风提着篮子往药炉的方向走去:“救我命我当然感激,但是没听说哪家医生救了病人性命,还要病人留下来学医术的。”
“你有天赋,师父我舍不得浪费人才。”辛百草跟了上去。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天赋?”司空长风反问道。
“你这心脉的病,早就该死了。但你随意看了几本医书采药治自己,还硬是活了下来。这不是有天赋,什么是有天赋?”辛百草问道。
“哪里的事,还不是你提前为我准备了那几本医书的?”司空长风挠了挠头,大大咧咧道。
辛百草尴尬苦笑道:“你这天赋也是当世罕见,除却我之外,只有我的小师叔能比得上了,也就是你的小师叔祖。”
“可是我想练枪,不想学医!”司空长风没好气地说道。
“都是一个道理,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你把医术学好了,枪法还有什么难的?况且只要继承我一半衣钵就可以出谷,这又不难。我十二岁学医,达到我现在的一半成就只花了一年,其后又花了十年到达现在的地步。再其后十年,便止步不前了。”辛百草坐了下来,看着司空长风煮药,“学武也是这样,越往后越难进一步。”
司空长风转头道:“你再进一步是什么境界了?”
辛百草仰头看了看天:“活死人,肉白骨。那就不是药王了,是药仙。”
司空长风皱眉:“这也能做到。”
“罢了,不提这些了,收拾一下,今天有客人来拜访。”辛百草起身朝屋子里走去,准备待会儿需要的药材配方。
司空长风轻轻吹拂着扇子,照看着火候,“好,这边交给我。”
清晨二人早起采药,此刻约莫巳时三刻,阳光穿透竹林,照在了院子的泥土里,散发出独属于生命的气息,万物竞发,生机盎然,清新灵动。
一声欢呼突破此刻的美好,“辛大师侄!我来啦!”
随后,院门被重重一推,一位灵动活泼的少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男子,气息稳定,面露和善。
少女身着粉色衣裙,腰间缠着一条红色丝带,乌黑亮丽的长发随风扬起,顺着阳光洒出灿烂光辉,头上除去粉色发髻之外,还别着一朵红色花饰,尽显灵动。
“少年郎,辛神医可在家里哈!”头戴斗笠的男子上前打着招呼。
司空长风有些疑惑,收拾过后,起身回答道:“在的,我去知会一声。”
“有劳小兄弟咯。”
“没事。”
可是还没等司空长风进屋,身后一道粉色身影蹿了进去,“辛大师侄,我来陪你玩啦!”
辛百草默默将那张写下药方的黄纸放在案几之上,轻声道:“小师叔,都说多少次了,就不能别喊我师侄吗?这当着我徒弟的面,我很没面子的啊。”
“好,辛大师侄!”少女一脸天真地喊到。
“谁答应做你徒弟了。”司空长风推开房门,走进屋子里,准备为来客看茶。
少女顿时起了兴趣,连忙跑了过来,热烈地打起招呼,“我叫白鹤淮,你叫什么啊!”
司空长风微微错愕,回礼道:“司空长风,我是一名枪客。”
话罢,司空长风放下手头工作,往后一跃,抄起那根掸蛛网的杆子,便舞了起来。
“好!”白鹤淮很给面子地捧起了场。
屋外的男子走了进来,笑了起来,“小兄弟,你这追月枪倒是有些门道,不妨让叔叔我来试试。”
“好。”司空长风一口答应,飞奔到屋外,去取了自己那杆宝贝银月枪,回身抛给男子。
男子右脚一蹬,冲进院中,长枪一挑破风起,紧接一横贯八方,一枪卷起翻泥尘,枪尖枪影间,光影纵横交错,几个来回之间,尘土飞扬,最后双脚一跃,一杆长枪纵劈而下,那根稻草人悄悄裂开了。
“老爹,厉害!”白鹤淮激动起来,平日觉得自己这个老爹总是不着调,没想到真的是个高高手。
“前辈,这套枪法可有名字?”司空长风不吝请教。
斗笠男子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前辈不敢当,你也称我一声喆叔就行,至于这枪法你若愿意学,以后每周我都来此舞这一遍,可好?”
司空长风现在突然觉得在药王谷的日子貌似也不错,辛百草对自己视若己出,现在还有一个高高手愿意指导自己的枪法,连忙冲了过去,答应下来,“谢谢喆叔!”
“司空长风,你倒是会哄我老爹!”白鹤淮努了努嘴,双手怀抱,傲娇地怼道。
苏喆见状嘴角留笑,回应道:“小长风,你不是问我最后那记落枪叫什么名字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就叫,长鹤,意思是这一枪若长鹤贯起之势,枪意若长鹤飞袭,纵深千里,延绵不绝。”
“好名字!老爹!”白鹤淮给力地捧场。
“长鹤,长鹤。”司空长风也轻声点头,随后脱口而出,“风拂柳丝轻似梦,枪引长鹤少年狂。”
“司空长风,你的文采这么好的吗?”白鹤淮投来好奇的目光。
少女突然的靠近,司空长风甚至能够轻轻嗅到那一缕灵动的清香,微微点头,耳根微红,不好意思道:“以前碰到过个寒酸书生,他教我识字作诗的。”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殊不知,此刻正在屋内收拾药方的辛百草默默承受了一切,低声道:“这下好了,这草庐迟早被他俩给拆了啊,希望一会儿的客人能替我提前止损。”
案几之上,那张黄纸的正上方,用墨水写着四个草书汉字,养颜之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