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五）
云梦城，知事府。
“知事，昨夜，湖上出现异象，司命大人被惊动了。”
郁泓章挽了挽衣袖，提笔写下一句诳语，“云梦有灵，福泽司命。”
“想来是凌云公子和柳月公子去湖下探了一番，意外招起司命大人的兴致，无事。”郁知事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提下的八个字，“对了，准备一下，他们要到了。”
“知事，昨夜，大小姐也回来了。”
郁知事略做思考，点了点头，“秋儿向来稳重，尽管热衷江湖，但却出了府连云梦城都走不出去。”
“是的，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大小姐，结果最后还是墨尘公子把她接了回来。”
“呵，便宜老墨那家伙了。”郁知事撇了撇嘴。
“最后还有杀手盯上了大小姐，我们怀疑是某些人物对那传闻起了异心。”
“长生之密，要是真存在？那不得翻天！”郁泓章拂袖而去，“不用跟着，我去瞧瞧女儿！”
堂内。
“爹！”郁婧秋有些撒娇地牵起郁知事的左手。
“郁伯父。”墨尘恭敬地作揖。
郁知事满脸笑意，“晓黑，辛苦你了，秋儿她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郁姑娘，一切安好。”墨尘拘谨地回答。
“爹，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嘛？您不是一直说我沉稳吗？”郁婧秋继续撒娇。
“在家里，你确实听话稳重，出了府，你认识出城的路吗？”郁知事没好气道。
郁婧秋顿时撒开手，气恼道，“这次我不就安稳回家了嘛！”
“好，你先去把妤儿带过来，我和晓黑单独聊几句。”
郁婧秋离开后，“郁伯父，可是因为昨夜，凌云和柳月那边的事？”
“那倒也无妨，待会儿我一并告知你们便是，我想和你说说另一件事。”
“伯父，请讲！”墨尘敬重道。
郁知事一脸笑意，“晓黑，你今年也快二十四了吧？”
墨尘不解地点了点头。
“那你看我这女儿怎样？”
“聪慧勇敢，伶俐可爱。”墨尘真诚回答。
‘聪慧？勇敢！伶俐？可爱！’
郁知事正打算继续时，“知事大人，凌云公子一行登门拜访，一道而来的还有宋小公子！”
“晓黑，那伯父也不多嘴，你也就多费费心，多走动走动，你看着，我放心。”郁知事拍了拍墨尘的肩膀，朝前院走去。
墨尘紧随其后，郁婧秋拉着郁婧妤也悄悄跟了过去。
前院。
“晚辈顾剑门！”
“晚辈柳月！”
“二位公子想必是为了昨夜湖底之事而来。”郁知事简单问了一番，“晓钰，麻烦你了。”
“是，老师！”宋小公子抬手领命，向前一步，“几位，移步。”
宋小公子玉树临风，满腹经纶，一眼望去一副儒生之气，他年若是考取功名，必定是那探花郎，简直与郁知事有着八分神似，气息内敛，春风满面。
‘难怪将来会成为云梦城新一代的主事之人。’顾剑门不禁感慨，‘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启里那些文人墨客几个能有此风采。’
宋小公子领着众人来到后院一间密室当中，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幅惊为天人的壁画，壁画的内容是云梦大泽之上巨鱼一跃出水，万千生灵膜拜，一鲸起，万物皆起。
顾剑门和晏琉璃当即反应过来，“这是昨日夜里的异象？”
宋晓钰点头表示同意，“正如二位所想，这也是我们云梦一脉的秘密。”
柳月有些诧异，“那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们？”
顾剑门和晏琉璃相视一眼，同样露出二脸疑惑。
“凌云公子和柳月公子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两位姑娘也都是可信之人，而墨尘公子又是我们云梦一脉未来的姑爷，自然可以告知几位。”宋晓钰从容地吐露出某个事实。
一旁的柳月和洛言缕眼里放起精光，就连顾剑门和晏琉璃这种向来很有礼貌的都忍不住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墨尘和郁家姐妹。
郁婧秋第一个反应过来，忍住耳畔掠火的烧疼，推搡一下身边的妹妹，赶忙眼神示意，“还不赶紧管管你家小小鱼！”
一旁发愣的郁婧妤反应过来，先是偷乐一番，然后开口，“小小鱼，这段不重要，赶紧接入正题，别打趣大姐和大姐夫啦！”
纵使墨尘再怎么迟钝，也阻止不了他那已经红透了的脖颈，注视着柳月和洛言缕那吃瓜的神态，索性不再与他们对视。
“妹妹！”
“不要！”
“砰！砰！”
“啊，小小鱼！”
两拳下去，终于安静下来。
“秋姐，要不先放过她，我先给客人们继续？”宋晓钰也不敢直视郁婧秋那可怖的眼神，只能过去把示弱的郁婧妤轻轻拉到自己身后。
“你倒是关心她！继续！”不愧是在场当中真正的大姐大，云梦一脉年轻人中唯一指定老大，对小家伙们的压制效果还是说一不二的。
一番乐子过后，切入正题，宋晓钰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题，“实际上，因为你们某种意义上都是学堂李先生的传人，而二十年前，正是李先生和云梦一脉共同解决了那次危机。”
几人这才从先前的惊异中走了出来，其中晏琉璃更是对这么句话思考起来，正在此时，顾剑门趁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壁画之上，附耳轻声道，“琉璃，你嫁于我，就是得了师父的认可，自然也算的是他的传人，毕竟我教给你的婆娑舞就是他老人家为你准备的聘礼！”
“嗯！谢谢先生的先生。”晏琉璃轻声回应道。
经过宋小公子的一番阐述过后，众人明白事情的缘由。
千百年间，大陆上存在着众多文明胜地，之所以可以成为胜地，便是当地有着庇佑一方的图腾，北境长城，西南苍山，雪域高原，东及蓬莱，以及云梦大泽，所谓图腾，乃是一族最为重视的信仰，所聚集的体现便是诞生出一个拥有超脱世间规则的大能生命。
“相信诸位都有听过，我朝开国皇帝天武帝于乱世之中建国北离的故事，而在其中，天武帝手持天斩，一剑镇住九州龙脉，借长城气运一统河山，当中的图腾便是我朝的五爪龙旗。”
“而云梦大泽当中的图腾，自然是庇佑一方生灵，也是那句狂语所言，云梦有灵，福泽司命，其中的司命便是诸位昨日所见的巨鲸，当然那也只是一种表现的生命形式，他喜欢这个名字，二十年前，司命大人遭受侵蚀，云梦大湖水涨滔天，整个南部平原岌岌可危，关键时刻，李先生出手，平息侵蚀，救万民于水火。”
众人瞠目结舌，顾剑门率先抽出魂来，猛然反应过来，细思过后，他退了一步，手开始颤抖，月雪倒还被握得坚挺。
晏琉璃留意到过后，柔荑覆了上去，轻轻安抚着顾剑门的情绪。
刚刚一瞬间，顾剑门的精神世界遭遇猛烈冲击，‘上一世，宋小公子不是这么说的，变数出现了，这是他的主意，不对，他还不能决定，应该是知事大人，等等，还有一种可能，这是那位司命大人的意思！’
‘那昨天晚上，也是他将我和柳月送上来的，或者说，就是他把我们给引下去的。’
思及此处，顾剑门的颤抖打到顶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重生不是因为自己的后悔和执念打动上苍，让他重来一世圆满幸福，而是天下破碎、世事难平过后，图腾信仰的重新选择，抑或称作北离国运的自我救赎。
顾剑门面临崩塌之际，心中浮现出一个水蓝色文字，“做！”
回过神来，依旧能感觉到手中的柔软，更使顾剑门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不为别的，就为了和手边那个她长相厮守，也值得做上一做！
自此，重生后的顾剑门知道自己的重新来过不是白来的，而是需要自己去做的更好，去搏一个圆满无憾，接下来不仅仅为自己的小家，更为北离这个国家，他，顾剑门，要带着他的小娘子，晏琉璃，踏上一条救赎天下、逆天改命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