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二天,路康去镇上送豆腐的时候,将林衡给捎上了,各个私塾都开学了,林衡现在去已经晚了,再耽搁,路康担心,杨夫子更不要林衡了。
送完豆腐,路康赶紧就驾着驴车带着林衡去了杨夫子的私塾。
杨夫子一开始是不要林衡的,这都开学快一个月了,如果年纪小还行,让他插班,就算跟不上,明年继续也是使得的,偏偏,林衡已经年满十六岁了,却连童生都没考上,可见不是块读书的料。杨夫子便想着,林衡这情况,实在是耽误不起,所以,直接回绝了林衡。
路康有些失落,他瞥了眼瘦瘦巴巴的哥儿婿,心里不住的叹气,这身板儿,不读书能干个啥,夫子不收, 那就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路康将路过肉铺买的那块肉拿了出来,放到了夫子面前的桌子上。
“杨夫子,劳烦你提点一下我家哥儿婿。”
提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对方又送了东西,杨夫子自然是愿意的。
见杨夫子点头,林衡赶紧将这几天整理的笔记,恭恭敬敬的递到杨夫子面前。
杨夫子摸了摸胡子,伸手接过林衡的笔记,他本没抱多大希望,恹恹的随手接过,第一眼,就被封面上的字吸引了。
“这是你写的字?”
林衡点点头,他原本是不会写毛笔字的,但他原先写得一手好钢笔字,靠着去兴趣班兼职,教小朋友写钢笔字,他赚了不少钱,他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是靠着这个赚回来的。毛笔字和钢笔字是有壁垒的,他练了好几天,才勉强写到这种程度,虽说算不上好,但唬人还是可以的。
杨夫子便是被他的字给唬到了,对他的笔记也有了兴趣,看得也比较仔细。
“你叫林衡?明天过来报到,辰时四刻开始早读,不要迟到了。”
听杨夫子这么说,路康原本绷着脸顿时舒展开了,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淡了不少。
“诶,好,一定,一定。”
林衡倒显得淡定很多,他恭敬地应了声:“是,学生记住了。”
从私塾出来后,路康走在前面,陆衡落后半步跟着。
“小衡,你可以啊。”路康背着手,斜睨着林衡,语气里满是赞许,“听说杨夫子可是个挑剔的人,你居然能让他破例收你,以后跟着杨夫子,好好念书啊。”
林衡微微一笑,谦虚道,“阿爹,侥幸,侥幸而已。”
“这下好了,”路康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随后,路康又带着林衡去了书局,将杨夫子提到的那些书一一买齐了,而后又买了好些纸张和笔墨。这些东西一直都要用,多买一些备着,总不会是坏事。
刚才买的肉送了夫子,路过肉摊的时候,路康又买了一块肉,他眼睛瞥了眼坐在板车上的路衡,深深的叹了口气。
“把这堆筒子骨,还有那四只猪蹄给我包起来。”都说以形补形,林衡个子还没他家哥儿高,身子骨又单薄,听人说,筒子骨炖汤能长个子!筒子骨回家就让锦哥儿给炖上,以后每天让林衡喝,猪蹄闷黄豆,一天做两只猪蹄,还怕不能把林衡那单薄的身子骨养壮实一些。
林衡那天在他房间里说,以后要挑起养家的责任,就他现在这身板儿,别说养家了,他自个儿都养不活吧。路康叹气,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身子骨太弱了。
回到家后,林衡便抱着刚买回来的书籍等回了房间,他没再像往常那样缠着路锦,要帮着他一起干家务活儿了,他现在得抓紧时间温书。
每年的乡试定在二月中旬份,现在已经是十月下旬了,满打满算只有三个多月,他是一点时间也耽搁不起,不然,又得再等一年了。
天色稍暗,路锦便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他手脚麻利地处理着食材,阿爹说要炖骨头汤给夫君补身子,路锦深以为然,尽管夫君年纪还小,正在长身体,但他的身形却比同龄人要单薄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羸弱。他家条件好,猪蹄和棒子骨都便宜,完全供得起。
路锦将处理好的骨头放入砂锅中,加入清水,放在小炉子上,开小火慢炖,厨房里弥漫着骨头汤的香气。棒子骨炖上后,他又开始准备做黄豆焖猪蹄。
路锦将猪蹄剁成小块,冷水下锅加入葱姜料酒,焯了一道水煮去血水后捞了起来。热锅下油,而后放入硬糖小火熬化后,下猪蹄翻,待上色后,下葱姜香料继续翻炒,待炒出香味后,他将猪蹄从柴火锅里倒出来,盛进了另一只砂锅,加入泡好的黄豆和酱油以及水之后后,放到了另一只小炉子上,继续小火慢炖。
炉子上的东西咕嘟咕嘟的炖着,暂时不需要他过问,路锦去了菜园子挖晚上要吃的菜。
天刚擦黑,外边干活儿的人们渐渐开始往家里走,越走肉香越浓。
“诶唷,谁家在炖肉啊,好香哦!”不年不节的炖肉炖这么香。
张夫郎吸了吸鼻子,指了指路家的方向,“从那边儿传来的。”
其他人了然,那边的话,不年不节炖得起肉的,也就只有路家了。
“路家以前再有钱,也没这么个造法,家里多了个读书郎就是不一样,精贵。”
“诶唷,路家这是发大财了吗?这么舍得吃。”
黄夫郎捂着嘴笑笑,“可不是发了一大笔横财吗?”
听他这么说,周围的夫郎们都围了过来,“黄夫郎,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黄夫郎家跟林家是邻居,两家因为争宅基地的事闹了矛盾,一直不对付,林家倒霉,他最爱看笑话,昨天,林衡带着路锦回陆家,赘婿带夫郎回门儿,这可是新鲜事儿,于是他专程丢下干了一半的活儿回去趴在围墙边上看热闹。
这不听不知道,林大和徐氏,居然还干了这么件事儿,私吞过世夫郎留给唯一儿子的嫁妆的缺德事儿。林家办出了这么不地道的事,他当然要借着机会,好好给他们宣扬宣扬咯,让大家好好看看,林大和徐氏那不要脸的嘴脸。
黄夫郎笑笑,“昨儿锦哥儿不是带着林衡回门儿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哄笑,“新鲜,入赘郎居然也回门儿?”
黄夫郎也跟着笑,“入赘回门儿是新鲜,但别人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么说?”
“这林衡真是个厉害的,弄了一篮子回门礼去了林家,然后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十五两银子,你说厉害不厉害?”
“十五两?”周围的夫郎一听,都大抽一口凉气,“林衡不给老子银子,反而还从他老子那扒拉出那么一大笔钱,果真是厉害啊。”
“徐氏没闹?”
黄夫郎撇撇嘴,“闹有什么用,那是人家林衡阿姆的嫁妆,就那个死了的唐氏都知道吧,当初带了二十两银子嫁到陆家,风光的哦。可惜是个短命的,才不过几年就死了,那笔嫁妆便落到了林大手里。”
“这个林衡也是厉害的,回了趟家,就真把钱全部要回来了。”
说到着这个,大家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林衡说的那五两嫁妆,先前五两,现在又十五两,一共加起来不就正好是二十两吗?
“敢情,林大给林衡的五两银子,是人家亲阿姆的嫁妆,我说嘛,林大怎么舍得给林衡那么一大笔钱?”
很快有人找到了盲点,“唐氏的嫁妆是二十两,林大一开始才给人家林衡五两,剩下的十五两还是别人林衡后边去要,才给,是这样吗?”
黄夫郎撇撇嘴,“可不是!”
“我昨天刚好地里没活儿,在家做手工,听见隔壁闹起来了,赶紧伸着耳朵听了一嘴。这不听不知道,”他故意压低了嗓音说到,“林衡想要他阿姆的嫁妆,然后徐氏就不想给,一直跟林衡扯嘴,林衡说要找村长,徐氏才将林大找回来,最后,将林大找回来,算了一笔账。”
“好家伙,唐氏当年买的那三块地,一共收成了快两百两,结果,林大却说,没钱,都让林衡花光了。林衡也是厚道人,林大说没钱,他就只要他阿姆的那三块地。”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黄夫郎笑笑,“林大还真是没脸没皮,要地也不给,推脱地里种了庄稼,不舍得腾,愿意花钱买下田。”
“水田现在都十两一亩了,林大却只给林衡十五两,说他阿姆当年一共二十两嫁妆,再给十五两就两清了。”
听黄夫郎这么说,众夫郎都不住的摇头,“这林大还真是不厚道,看来,他是真不打算要这儿子了。万一林衡以后得势了,他还不得后悔死?”
黄夫郎笑笑,“人家后悔啥?听说林大已经打算老二送去杏林村了,等过个几年,林二郎都考上童生了,林衡还没考上,你看人家后不后悔?”
听黄夫郎这么说,大家顿时了然了很多,林衡那资质,恐怕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怪不得亲爹对他那么苛刻,也就路家那家子傻子把林衡当宝。
说着,他们朝着路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就不羡慕路家炖肉了。家里有这么个瘟神还当宝贝一样供着,再大的家底,迟早也要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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